雪下得越来越大,马路上积了薄薄的一层,一踩上去,便咯咯呀呀作响,风一吹过来,陈殊便立刻打了个寒颤,连忙把大衣拢好。
陈殊心道:哎呀,还是往回走算了,说几句也没什么的,冷着脸也没什么,自己不去看就行了。这里大概是高官贵胄官邸所在,因此寻常马路上并没有什么人,更何况是晚上。
她转了步子,往回走,不过刚刚转过了一道弯,便瞧见李纵云手上拿着大衣,往这边走来。
陈殊顿住脚步,李纵云缓缓走过来,给她披上大衣,道:“回去吧,下雪了!”
陈殊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,更别说心里本来就存了歉疚,她低声道:“我不是故意五年才回来的,可是我早几年回来,我们之间那些争论还不是一样存在吗?报纸上的事情,我都看见了,你是军人,此直国难当头,你要尽你的责任,这些我都晓得的。”
日本人的锋芒越来越盛,不晓得那一天就会打起仗来。
李纵云问:“所以,你是怕我死了,回来照看小宝的?这你倒可以放心,一时半会儿这仗还打不起来。”同这时候的人一样,以为日本人没有这样的魄力,来进行这样的一场战争。可是他们并不晓得,那场战争是突然爆发的。
他这样别扭,不过是心里有气,陈殊的话在他听来,偏偏要理解出另一个意思来。
只是这个‘死’字,偏偏是此时陈殊绝不想听见的一个字,因为在那场战争里,绝大数军人都是要死的,那种惨烈,尸横遍野的情状,陈殊连想也不敢去想。
她伸手盖住李纵云的唇,声音有些不对:“你答应过我,说,一定不死的,说话要算数的!”
李纵云把陈殊的手拿下来,握在手里:“陈殊,你也知道说话要算数。当年送你上飞机的时候,你答应过我,要早点回来的,可是,你说话算话了吗?小宝问我,为什么妈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,怎么那么久也不回来?要是等他十岁的时候,妈妈还没回来怎么办?陈殊,你叫我怎么去回答这些问题?你什么时候肯回来,我从哪里去知道。你这五年,何曾有过一封书信?”
其实陈殊刚开始是写过信回来的,只是这时候通信并不方便,陈殊也不只是待在英国,后来去了很多地方,地址也不固定,后来便没有再写了。
又想着,两个人分歧众多,写信又能有什么用呢?
倘若不是从报纸上晓得那些事情,晓得他有所改变,即便是回来办药厂,陈殊也是绝不会主动来见他的。如他当初所说,他这几年出了带兵之外,并没有对那些报人、文人,滥杀滥捕了。即便是偶尔有上命,也尽量推脱开来。
陈殊低头:“是,不管说多少,不管有什么原因,都不能掩盖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的事实,我也的确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。我这次回来,想把小宝接到身边来。”
李纵云打断她:“小宝在南京念书,你在上海,如何照看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