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被他噎住,干笑了声继续说:“你妈也在这儿呢,有她在,这里谁也不敢欺负你。真的,你外公最疼你妈了,她以前跟我炫耀擦洋火烧你外公的胡子,你外公嘴上烫出泡来也没舍得揍她,差不多也是你这么大的年纪。”
段明风嗡声嗡气道:“那我也去烧烧看。”
我一惊:“那倒也不必。”
段明风:“哼!”
我被他孩子气的表情逗笑,使劲儿揉了揉他的头发:“别这么排斥他们,你大度点儿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行不行?你妈妈一直都很惦记你的,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去湖南看你,给了你一条围巾,是她托我带去的。”
段明风扬起头,呐呐道:“围巾…”
“嗯,还在吗?”
段明风恍若未闻,失神的看着塌边:“围巾…是不是棕色格子的?”
我已经忘了那条围巾长什么样,段明风有些激动,爬起来压到我胸口上:“我每年冬天都戴的,原来是她给我的。”
我就知道段明风他很在意姑妈,哪有小崽子不想念亲妈的,只是段明风把自己关在壳里,用冷漠和疏离畏惧着所有人,非得别人先爱他,他才敢敞开心扉。夜色暗了下去,他眼睛却明亮,星河皓月,在虚无缥缈的黑暗里明灭又清晰。
那天深夜我被他吵醒,他哭了满脸的眼泪,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看他?我吓了一跳,明明睡前把他哄得好好的,但他竟然还是害怕,他坚持说这里不是他的家,我怎么说都说不通。
他的反常和固执是我始料未及的,住在我家时明明很快就适应了,我不明白为什么姑妈在这儿他还会说“这里不是我家”。我有些烦躁的抱住他,大言不惭的说每周都会回来看他,他反复确认,我闭着眼敷衍的点了头。
但我食言了,我只是哄他的。
第20章
由于我的言而无信,段明风在爷爷家只住了一个月就回了王守中家,姑妈患得患失,经常神经质的打电话去王守中家叫他把儿子还回来,且她不分昼夜,有时单独打王守中的手机,更多时候直接打到王守中家的座机上,连王守中的办公室电话也不放过。这就像个导火索,把陈年旧账从阴沟里刨将上来,溅出的污水把每个人都弄得腥臭不堪。
段女士是最先发飙的,深更半夜操着一口流利的湖南话和姑妈对骂,我姑妈平时看着大家闺秀的模样,其实不然,是个红玫瑰,娇艳欲滴,刺儿大。我爸的脾气随奶奶,比较温和,姑妈随爷爷,是炮仗,还是那种五十扎一捆的冲天炮,要么不炸,一炸就连环炮。姑妈幼年时也曾在湖南待过,她听得懂段女士的湖南脏话,很机智的用南京脏话回骂过去,骂得来劲时还夹杂着英语和德语。段女士听不懂,就只能来回的发出疑惑:“你要哦改咯?”(你要怎么样?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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