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时北京造纸厂的用材,将近保存一个世纪之久,
略有泛黄。她伸手想拿过来看看,又不敢触碰,其中夹杂着的小心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。
“这算古董?一百年了。”
他回答得有些沉重,“没什么价值,世家小姐的日记而已。”
她直言不讳,“你皱什么眉?”
许久,他叹了口气起身,把那本手札递过去,放在了她的错题本上,两个世纪的碰撞,十分迥异。
窗前传来打火机滋啦一声,他点了支烟,谭怡人不用扭头看都知道,很快便传来烟味。
“那是谢家的小姐,南京洋楼里带回来的。”
她心头钝生生地疼,呼吸趋于缓慢,摸着那本手札的封页不忍翻开来看。
“去年年底我临时去了趟南京,早年谢家的一栋洋楼要拆了,民国时也是座气派的小公馆,那位小姐住过一阵子。”
谭怡人沉声打断,“别说了。”
谢蕴没当回事,继续说:“我回来总共带了两样东西,一个是这本手札,再就是鸳鸯镯。手札撕掉了好些页,你摸得出来,厚度都已经削半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玉镯保存得好,像是从没打开过,但这俩都是老北京的做工……”
说到这里他终于不说了,因为听到身后传来重重的摔门声——她出去了。
晚饭两人吃得很是冷淡。
饭后没一会,她又来到他那儿学习,仿佛下午的莫名其妙是幻觉,谢蕴忍不住看了她几眼,桌子下的腿便被谭怡人踹了脚。
本想问她发什么疯,可赶上如今各大高校作为考场已经闭校,周末就要高考,说出口生生转变成安抚的话,“这两天多休息就好,不用学得太刻苦。”
一切几乎在这时候就已经定下,再有那么些许名为运气的东西也不在人可控制的范围内。
她埋头不答,谢蕴已经移开目光,低声敲打着键盘回邮件,她蓦地向前探身,扒在他电脑上方,目光沉而深。
“你有没有看过那本手札?”
“大概看过。”
以他看任意一个老物件那样看,没仔细读过内容。
她显然看得出来,忍不住垂眸,谢蕴看得出其中的失落,伸手拨乱了她的刘海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没怎么。”
像他习惯了她一言不合就动手那样,谭怡人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习惯了他爱弄她的刘海。
画着函数图的演算纸上,一方空白处,她下笔有些凌厉,字如其人,随意又慢腾腾地写下去。
“皖南又打仗了……”
于谭怡人来说,关于夏天的回忆并不轻松。
高一结束的那年夏天,谭耀祖的的身体应该已经检查出毛病了,他开始酗酒,常常喝个大醉后把自己锁在书房里。他是个好父亲,是一个不太擅长又努力进入角色的好父亲,谭怡人面冷心热,在门外听谭耀祖痛哭声,听他嘴里说着后悔对不起之类的话,她无从开口关怀,甚至家里没有第三个人听她倾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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