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世上没有如果,哪怕他是神。
自诞生之初,冥冥中,他就知道,自己要寻找一个人。
不知音容笑貌,但那人只要出现在他面前,他便能认出。
可是千千万万年过去,他遍寻神界人界的每一个角落,却毫无所得。
坐在冰冷的王座上,浓烈的孤寂,逐渐将他的理智蚕食,求而不得的怨恨,犹如野火,在他心间疯长,催生暴虐。
极致的痛苦中,他甚至不止一次地,想要用毁灭的方式,来解脱自己,结束这一场没有结果的等待。
但他心中始终抱着一丝希望。
最后,未免自己彻底失控,毁了自己,也毁了全世界,他抽出大半神力,布下结界,将自己锁在神宫。
而这一锁,阴差阳错地,也就彻底扼杀了少年活下来的最后一丝机会。
多可笑啊,他努力了十多年,却打不破自己的结界……
偏偏,少年凡人之躯,又承受不了太多的力量。
最后,他只能用神力,将少年的身体保存在冰棺中,等待一个重生的机会。
而这一等,便又是四十四年过去。
直到二十五年前,一个男婴在戴尔皇宫呱呱坠地,他才终于找到能跟自己完全契合的躯壳。
结界防的是光明神,为了抓住这唯一的机会,他毫不犹豫毁去神格,钻入了结界的缝隙。
可惜事情再次出现了偏差。
他的本意,是吞噬、侵占,但结果很明显,两个灵魂共生了。
哪怕曾经贵为神明,奥斯本也无法杀死另一个自己的灵魂,他们势均力敌,要么共同毁灭,要么共同存在。
“睡了这么久,一定很累吧。”奥斯本拿出一大瓶龙血,徐徐倾倒在脚下的符文上。
看着被血河迅速淹没的大片符文,他双目放光,充满期待地说:“再等一等,很快了。”
精灵族生命之树的种子、矮人族的金色巨锤、兽人族的祖兽之骨、龙族的恶龙之血,都摆在了它们该在的位置。
最后,就只差人族的——权力之冠。
“你准备好了吗?”奥斯本问。
奥维斯拿回身体的控制权,重新戴好佩剑,弯腰迅速在少年的朱唇上轻吻一下,然后转身。
“当然。”
石门轻轻阖上,门内门外,俨然是两个世界。
密室之上,穿透厚厚的土壤,坐落其上的,是富丽堂皇的宫殿。
月黑风高,有人安然沉睡,有人笑语嫣然,有人秘密私会,翻云覆雨。
也有人,黑甲疾行,剑光森森,劈砍挥刺间,长阶染血,尸横遍地。
只半个小时,在军队的簇拥下,奥维斯的剑尖就抵到了自己父王的咽喉前。
“父王,你是要活,还是要死?”
老国王不可置信地,瞪着自己这个从来都以暴戾无脑着称的儿子,颤抖着说不出话。
“大哥,三姐,四哥,都已经死了,还有二哥,老六,老七还活着,他们的命,你要,还是不要?”
“奥维斯……你……你怎么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,神明在上,你就不怕被降下天罚吗?”
这就是神明和我共同的意志啊。
奥维斯心道。
“父王,你当初是怎么得到王位的,难道忘了吗?我不过是向你学习罢了,若真有天罚,你也该先担心你自己。”
老国王面色涨红,无法反驳,只能讷讷道:“那你也不该……不该杀你的哥哥姐姐……”
“他们对我下的手,难道还少吗?”奥维斯嗤笑,“说到底,你应该感谢我才是。我出手,你还有另外三个孩子活着,若放任他们自己斗下去,你猜最后能活下几个?”
老国王恼羞成怒,“你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取得王位,内阁长老,还有侯爵们不可能承认你的!还有教会,他们必将对你实施制裁!”
“这就不劳您操心了,三分之二的长老和侯爵,都已经向我传递了支持的诚意。至于那些不肯臣服的,我可以杀到他们服。”
“教会……”
“若教皇不支持,那就换一个教皇,若整个教会都不服,那就另立新教。”
“我的权杖,与他们何干?”
老国王震惊于这个儿子的口出狂言,他心惊胆战地看向他身后跟着的士兵,却惊讶地发现,那些人,竟然没有一个露出质疑之色的。
他们眼中,只有视死如归的虔诚,和狂热。
在自己的王权都被教会处处掣肘的情况下,他很难想象,竟然有一只军队,是完全不受教会影响,不受信仰支配的。
不,或者说——
奥维斯,才是他们的信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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