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遥遥闭着眼等了半天,疑惑道:“怎么还不化妆?”
“你这皮肤也太好了。”化妆师近距离看着程遥遥的脸,吹弹可破,一丝瑕疵也无,扑上粉反而损了肌肤的光泽。最后只修改了眉形,一双眉眼立刻笼上如烟薄愁,丝绸般的发在化妆师的巧手里梳拢,编成精致的少妇发髻,唇上抹了鲜红的唇膏。
厅堂里增添了几样摆设,汝窑花瓶里插着重瓣绣球绿菊,花几上多了一个黄铜香炉,袅袅升起烟雾。椅子上铺了织锦绣花垫子,程遥遥斜倚在上头。湖蓝色缎子旗袍滚着月白边,长长地垂落到小腿,对襟小高领掩着一截雪白天鹅颈,却掩不住水蜜桃般香气四溢的风情。
机器四面对着程遥遥,气氛比昨日严肃许多。荣导在一旁为程遥遥讲戏,几次不如意的地方都被他严厉地指出来,让程遥遥重拍。当同一个镜头重复拍了七八遍后,原本兴致勃勃的程遥遥渐渐皱了眉,小脸越来越冷。
谢奶奶和谢绯一直在边上看热闹,此时都觉出了不对。连摄影师小朴也对导演小心道:“她累了,让她休息会儿吧…… ”
导演抬手,不容置疑道:“重拍!”
当导演再一次要求程遥遥重拍修剪花枝时,程遥遥一言不发,忽然抓着剪子把花朵剪得七零八落,再一甩手,小剪子咚一声落在鱼缸里,她蓦然抬眼看向镜头,呼吸微急,冷艳无双的脸上透出一丝得逞和破罐子破摔的快意。
全场都被震住了。荣导是谁?国家级别的大导演,在片场有谁不是对导演毕恭毕敬?在片场被他骂得当众痛哭的当红演员比比皆是,哭完还不是要擦擦脸继续拍?程遥遥居然敢当众挑衅导演!
回城的路上,秘书对荣导道:“我早说了,这程遥遥美则美矣,不服管,你看她今天那桀骜的样儿。”
小朴替程遥遥说话:“沈寄秋不就是这个性子吗?性烈如火,被教条、礼法压抑着,不在沉默中爆发,就在沉默中灭亡。她今天剪花的戏,都可以放进剧本里了!”
秘书道:“她那是歪打正着。刚才那一剪子吓死我了,还以为她要往导演脸上砸呢。她演技也不行!”
荣导哈哈大笑:“她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沈寄秋!演技算什么,有多少演员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角色。程遥遥有福啊,沈寄秋有福!”
荣导是出了名的戏痴,为了一部戏能蹲在沙漠里磨五年,全剧组的人回来后都跟逃难的灾民似的。秘书深知他的性子,也不再劝了,转而道:“那您可得抓紧时间,说服程遥遥跟咱们剧组走。”
荣导眯了眯眼,笑得像只老狐狸:“我知道她为什么不走。要说服她,不如说服别人。”
夜深了,程遥遥的房间还亮着灯。谢昭轻轻推开门,一袭湖蓝色缎子旗袍跃入眼帘。程遥遥撑着下巴在桌前,脑袋一点一点,困倦得不行。
灯光下,程遥遥的发丝挽在脑后,侧脸如画,小小樱桃唇涂着鲜红唇膏,缎子旗袍贴合她优美曲线,令她平添几分成熟风韵。谢昭恍惚觉得这一幕发生过很多次——也许在前世,程遥遥是他新婚的妻子,夜夜守着一盏灯等他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