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底下人跪着请罪, 大气都不敢出,还有人出主意:“大人,要不下令百姓不许去?”
路霆从来高高在上,视百姓为蝼蚁, 对他们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, 何曾想过有一天民意如滔天洪水, 会将他淹没?
他前脚派人去截百姓前往知府衙门的路,后脚手下就被人打成重伤锁拿进了大牢, 对外宣布的罪名是“妨碍钦差执行公务”。且龙虎营的人拖着他被打伤的手下游街示众, 从排着长队的百姓面前走过, 明确告诉大家,朝廷确实有意削减江南税赋, 但凡与朝廷作对从中捣乱的都要被锁拿归案。
原本还有些百姓深受本地官员盘剥,日子过的艰难,更不敢与官府作对, 对于从京中而来的钦差持观望态度,谁知见了钦差手下龙虎营的人拖着拦截百姓的打手穿街过巷, 反而放心了。
杭州府无数百姓都开始盼着钦差的调查能够上达天听, 甚至到后面还有百姓讲完了拒不收钱, 只激切的一遍遍向钦差问:“大人, 朝廷真的会适当减免税赋吗?”
姜不语自从看到织户们身上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就心情复杂,自古以来最辛苦可怜的都是底层的老百姓,而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尤其可怜,比起路霆治下各种名目繁多的税赋跟徭役,朝廷真正征收的连一半都不及。
“当然。”世子爷收了扇子,郑重向围过来的百姓保证。
只要免去地方官府以各种名目增收的税银,对于当地百姓来说已经是大大的减负了。
很快,一份联名的加急奏折经由快马送入京中,递到了皇帝陛下的御案上。
皇帝召了户部尚书邓嵘与两名侍郎前来,将那份奏折扔给三人:“众卿也看看,这是姜世子与独孤侍郎刚刚派人送来的,后面有一份详单,罗列了苏州织户与杭州府各行所交赋税,各种项目多达三四十种,朕只知道江南有些地方以水患为由拖欠税银,竟不知道除国税之外,地方官衙竟有这么多收钱的名目!这可真是空了国库肥了自己!”
户部尚书拿起奏折先迅速扫了一遍,交给两名侍郎,接着拿起厚厚一沓详单开始往下扫,越扫越心惊——江南官员这也做的太过份了!
一面拖欠着朝廷的税银,一面百倍千倍的压榨盘剥本地百姓,巧立名目收取杂税,竟难为他们想得出来,关键是这些收上来的钱都被当地的官员给分赃了,一厘一文都不曾上交国库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江南道大总管可是四皇子的亲舅舅,自太子与二皇子出事之后,剩下的六皇子远在幽州,京里有望登上皇储之位的除了皇太孙便是四皇子,其余皇子要么年纪小要么性格懦弱提不起来,朝中观望的众臣有保持中立的就有提前站队的,再加上四皇子出手一向阔绰,朝中官员但凡谁家有点为难之处,他也肯挺身而出相助,素有“侠王”之称。
四皇子李慎这几年还礼贤下士,接济寒门士子,亲自拜访当世大儒,丝毫不摆皇子的架子,跟素来闭门不出的皇太孙相比,声望极隆。
邓尚书平日穷的恨不得拿根棍儿去四皇子府上乞讨,被六部的人围追堵截的讨钱,别提日子过的有多狼狈了,他精打细算恨不得把国库的一块银子掰成六瓣花,还是左右支绌。
现在他比皇帝还愤怒——好嘛,他管着国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,而四皇子却拿着本该充入国库的钱在京里大肆笼络群臣,还搏了个“侠王”的称号。
如果不是在御前,当着皇帝的面也不好骂他的儿子偷挖朝廷的墙角,他都要破口大骂了:我呸!什么侠王?应该是偷王才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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