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洪内官死后,这些太监们被乔智远请去客客气气问过话,查明他们与洪内官被杀一案无关,立刻便放了他们。
织造局虽在苏州,但每任织造皆是宫中所派,有单独上奏的权利,与地方官员可以互惠互利,但论及与皇帝的亲近程度,知府可远远不及皇帝亲自委派的织造,乔智远才不会平白得罪这些太监。
这帮人平日跟着洪内官远离宫掖横行惯了,近来很是忧心宫中派来的下任织造,也不知道与洪内官有没有交情,到时候该如何巴结都商量过了,没想到皇帝居然派了外官上任,简直始料未及。
穆靖接了圣旨与织造印,在一众太监与织造局小吏的簇拥之下前去熟悉织造局事务,独孤默见他诸事妥帖,甚有章法,虽下面人各怀鬼胎,帐务想来也不会清爽,但一时半会倒也不着急,便带着手下出了织造局,预备前往知府衙门提审犯人。
他上了马车,问派去姜宅的侍卫:“姜大爷人呢?”
侍卫一脸为难:“属下去的时候姜大爷还睡着,侍女回说姜大爷宿醉未醒,等姜大爷醒了之后一定转达。”他也不能闯进姜不语的卧房。
“怨不得你,她就是故意的!”独孤默早知道姜不语不是那么老实的人,他原也没指望着让姜不语服侍自己,不过是说得狠一些,威胁她留在苏州府而已,她能把自己的话打个折扣执行一半,别转天就带着麟哥儿跑的没影,他便已经满足了。
他亲自去知府衙门提审人犯,毕雪云与丫环凌香在乔智远手里走过几趟,只剩了半条命去,被拖上来之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独孤默见两名人犯这副惨状,也不知是昨夜余怒未消,还是对乔智远草菅人命的行为不满,向来克制有礼的侍郎大人差点扔了惊堂木,指着堂下的女犯骂道:“都打成这样了,还怎么审?”
乔智远陪着小心道:“人犯……人犯身子弱,在牢房里打熬不住,才病成了这副模样。要不下官派人先替她们治病?”
分明一身是伤,他却避重就轻只说治病。
强龙不压地头蛇,姓乔的在苏州府经营六七年,独孤默也不好撕破脸皮,就着乔大人的梯子走了下来,放缓了语调说:“洪内官是陛下自小的伴读,与陛下情份非同寻常,说不得刑部复核宣判之后,还得等陛下的旨意,总不能还没等到最后的结果,嫌犯却死了吧?乔大人下手也该知道轻重!”
乔智远心道:真是京里来的贵公子,听着名头响亮,于地方上的事务还是不够熟练。地方官员方方面面糊弄朝廷都是有成例的,每年的税收新粮税银,各种火耗各种杂费均摊,底下人哪个不知?
大家同在苏州府为官,他与洪内官之间总也有些需要互相帮衬襄助发财之事,洪内官死的不明不白,当他不害怕吗?
他见过洪内官身上的伤口,连着做了好几晚的噩梦,生怕哪一日自己也落得这样下场。但怕归怕,至于上交朝廷的案卷可隐瞒的事情却多了。
“大人说的是,都怨底下人粗手笨脚,没有分寸,下官这就找人替嫌犯治病。”
独孤默道:“嫌犯既暂时没法审,我便先去义庄看看洪内官的尸首,以备将来回京陛下问起来,也好有个回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