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肆!”牧薇瞪大眼睛,怒喝道,“谁许你直呼其名?你现在还不告诉陛下,是不是想霸占小姐的身份,顺势入宫为妃?毕竟陛下和太后心里,现在你这张脸才是言家小姐。”
知女莫若母,牧薇的话狠狠戳中了牧笳的痛处,但是牧笳不肯低头,依然高昂着脖颈,掷地有声道,“别忘了,当初官兵来捉人时,是你把我推出去,说我是言瑶的。这些年是我在宫里抵罪,也是我代替言瑶被旁人冷嘲热讽,我自认没什么对不起言家、对不起陛下,你们若真想纠正身份,那就自己去和陛下说,与我何干?”
牧薇定定看着她,眼睛中不知为何流露出一股悲悯来。牧笳宁愿牧薇呵斥她、打骂她,都好过用这种眼神看她。牧笳本着脸,强撑着冷硬的外壳,道:“有事说事,不要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。”
“阿笳,别忘了你的身份。”牧薇眼神悲戚,声音突然哽咽起来,“娘犯过一次错,你不能再犯了。我们和那些人不一样,他们是天之骄子,一出生就踩在云端上,一辈子鞋底都不会沾染泥土。而我们生于淤泥,死于微尘,要不是命运出了错,我们本该一生都见不到这些人物,更遑论产生交集。陛下喜欢你,愿意收你入宫,不过是以为你是言瑶。如果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,他会怎么做?”
牧笳快速眨了眨眼睛,用力咬唇,将眼泪逼回去,依然扬着头说:“他不会。我差点打伤他的灵宠,他没有追究,还把我从深宫里救出来,送我去读书习武。这些年救他的人是我,陪他修炼的人是我,总是被他嫌弃功课不好的人也是我。一千年的相处,难道还抵不过门第偏见吗?”
牧薇看着这样的女儿,又是心痛又是怜惜,她哽咽道:“阿笳,你太天真了。祖先的错掀过去就过去了,但门第之别怎么越得过?你有凡族血脉,就算陛下真的不在乎,太后、卿族、天下悠悠众口,会不在乎吗?到时候不光你颜面无存,连陛下也要被人指指点点。凡族只能为奴为婢,陛下却纳一个凡族为妃,岂不是惹人耻笑?”
牧笳的眼泪没忍住,终于落下来。牧薇很不忍心,但还是狠狠心,将剩下的话说完了:“何况,陛下对你不同,全因为他以为你是小姐。陛下和小姐曾经有婚约,你怎么知道那些不同,是不是陛下顾念情谊,有心照料?如果你不告诉陛下你叫言瑶,陛下还会不会这样对你?”
牧薇说了那么多,这一句才真正刺痛牧笳。陛下对她是不同的,可是,陛下其实只是对言瑶不同罢了。
她偷了别人的身份,侥幸享受了一段不属于她的情缘,竟然还想奢望天长地久。慕策在预言中明明白白说了,想借他曾和言瑶有婚约一事赦免言家。慕策和言瑶才是真正的命定姻缘,她在里面到底算什么?
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,到底是幸运还是诅咒?如果牧笳不知道未来,她可以搏一把,凭什么言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,当初是他们推牧笳出去顶替身份,如今情况刚刚转好,这些人凭什么要求她拱手相让?
然而牧笳却提前预知了结局。陛下要赦免的人是言瑶,要娶的人也是言瑶。破妄瞳中出现的是婚书,一个凡族混血,配用婚书吗?
就算陛下不会追究她欺君之罪,但等将来言瑶入宫为后,牧笳要以什么身份留在陛下身边?她出身低贱,但她不能自己轻贱自己。既然结局已经注定,她又何必挣扎,徒做恶人。
牧笳心灰意冷,一句话都不想说了,转身往屋外走去。牧薇见牧笳表情不对,皱眉,用力拉住她:“阿笳,你还要执迷不悟?小姐和二郎在等你,你随我去负荆请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