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来的时候,他经过了白海青的桌子。季末端着杯子,在那里停顿了一两秒,然后拉开了那张桌子的第一个抽屉。
这个抽屉是白海青专门放烟的,季末抽了一条出来。他端详了一会儿烟盒的包装,心道白部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不会介意,就拿了一盒,又攥了桌上的打火机在手里。
就这么一手咖啡,一手香烟,他又回到了冷飕飕的阳台。
香烟燃起的那一刻,他翘着脚,恍惚回想起他几个月前第一次抽烟。
那会儿莫狄刚来这里实习,他为了和莫狄保持距离,故意把跟他的相遇说成是他哥。他那时想的是,莫狄是要杀他的人,他一点也不想跟他有任何感情纠葛;推到哥哥头上,他知道自己喜欢错了人,就不会缠着自己了。
季末将一口烟含了几秒,才轻轻吐出来,一道温柔易逝的烟雾。第一次抽烟的时候呛得狼狈,莫狄很是潇洒地夺了他的烟,还对他说“不会抽就别抽了”。
但现在,他会抽烟了。
季末轻轻笑着,盘点着他这几个月的人生。当初的计划落空了,没熬到莫狄不喜欢他,他倒先一脚陷进去了。
季末低头望着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的烟,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灰。烟灰落下,隐隐约约透出燃烧着的一个红黄色的小火光,让人移不开视线。
他观察了那个小光点好长时间,然后歪着脑袋,伸长手指,去摸那个漂亮的小亮点。
——阴暗的人很喜欢明亮的东西,就比如他很喜欢莫狄。
按上去的时候,他没觉得烫。因为阳台上实在是很冷,他的手冻得没什么知觉。直到他发觉指尖的皮肉变了颜色,才缓缓将手收回。
左手的食指已经烫烂了一个烟头的大小。
季末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创口。有烟灰,有组织液,有血液,有皮肉。
也有疼痛。但那无关紧要。
季末左手端起咖啡,大口喝着,指尖上的血涂在杯壁上,像是画了幅简笔画。
他喝得很急,颇有灌酒的架势。液体从唇边溢出,划过下颌,再划过脖颈,最后被黑色的毛衣吸收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季末眉头舒展,好像要把这几个月在莫狄监管下少喝的咖啡一口气全喝掉似的。
又一杯咖啡见底。畅快的报复感。
季末用食指在咖啡杯上胡乱抹着,看向远方。因为快速摄入咖啡因,他的心跳速度上升了,更激动,也更清醒。
清晨醒来的时候,他毫无防备地从一个噩梦跌入了另一个噩梦。
莫狄问他:“还是那个世界毁灭的噩梦吗?”
他骤然惊醒。过了很久很久,才答了一句“嗯”。
那个时候,虽然惊惧如波涛涌动,但所有的不安和焦虑,都在刹那间尘埃落定。季末睁着眼,生生地看清了结局。
他忽视了很久的一个信号,在莫狄不经意间的提问里爆发出来,让他再也不能抛在脑后,用潜意识深深埋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