阖上眼,卫晏遁寻这超常熟稔的快乐,朦胧间似乎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似雾似云的一团,绒白浓稠的未知物。
它跳着,似活物一般,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,而他也跟着那跳动,深深重重,复复反反,触到不可及的地方,之后粘住他的眼,化成浆红。
像是小兔儿一样。他这么想着,才是想到,好像脑袋里的这幕影景,他曾经看过。与另个女子身上。
她叫什么?他全然是想不起来了。
“我来帮你想······她叫壶儿······”兀地声音,他睁开眼。他的胸膛上多了一把刀刃,直直插入,瞬间让他从想幻中震醒过来。
卫晏用力推开了身上的巧儿,她滚到了床边,赤静的肉躯上沾满他的鲜血。看不到,但是猜到了他现在的慌张,哑哑失笑,脸上是嘲弄,又是滚烫的悲伤。
他一动,感觉那刀刃就要再往肉里钻几分:“你······”
“你是人还是鬼······”
“我是死人留下的鬼,替那些被你淫害的女子索命来的。”
他这么问,她就这么答。
一瞬间,他大概是猜到发生了些什么。依稀记得说过,这巧儿是有个姐姐,壶儿,最初那个勾起初次淫情的那个浴房侍女。或许,早该发现这其中的相似之处。
如此说来,真的能解释一切了。淫缘放纵荒唐,到底都是要偿还的。此刻心中悔恨万分,不过说什么都是完了。
“啊啊啊啊!!!!”此刻卫晏像个孩子般,涕泪条纵,嚎得一声比一声大。这时,小院外兵马声嘈乱,宛若石流。嗙!房门被破开,涌进来的侍守给她披上了衣袍蔽体,又钳住了她。
卫漭这才姗姗步入,身披重甲银盔,风发意气,更像是个皇帝的样子。他瞧了瞧那残败崩溃的巧儿,召手下将她带了出去,最后慢悠悠地走到床边。
卫晏咬着牙瞧他,可惜却没有多少力气再与他争搏了。
“叔······叔叔·····”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。恍惚间,觉得胸口的血终于是流干了,痛得再也感觉不到痛楚。
“嗳。”卫漭应一声,做了个算是慈爱温柔的表情,看着他头一歪,断了气。他抖散了床脚的喜被,盖到尸首上。当他瞧见那尸身下,竟然还在矗立的茎柱,有片刻的惊讶,随即又觉得淫恶,啐了口沫子。
走出院时,四遭已经乱成一片。远远地一簇又一簇的火箭射过来,还有惨叫、嘶吼,与刃锋化肉的声音。他让人点了火丢到院中,便带着人离开了。
“兵变开始了。大概也未持续多长时间,满打满算都不到一日。当投诚的宫人灭了火,打扫干净之后,发现新皇早就在大殿上等着他们,一身崭新黄袍,金光闪闪,华贵非常。”
老头呷大口茶:“此处,便是结局了。若是再说下去,就是其他故事了。”
我依旧沉浸在这故事之中,好一会儿才幡然清醒。来得如此之快,结束得也如此之快,轰轰烈烈,绕梁不绝。
老头见我还是不说话,笑得一副了然非常的样子,朝后屋那大声嚷嚷:“巧儿饭可是做好了?”
“还得一会儿呢!”
“饿啦!能否先上个小餸?”
乒乒乓乓一阵鼓捣,由远到近的步伐声,送来扑鼻的菜肉香气。面前的小桌上被放下一盘切得整齐的酱肉,我抬头,又是愣住。
面前这老头的娘子,虽年纪渐长,可这标志五官依旧瞧得出这昔日靓丽貌美,那双蒲扇空灵的大眼一眨不眨,白黑分明,却失了视焦,是看不见的样子。
“你这死人也不说有客!你早说,我便给你们上点小肉小菜的!”听见这不止有老头一人的动静,她言语略带歉意。
“得了吧!你这瞎婆,人家都要走了。”说罢起身,又将她往屋里送,说得是这样粗鄙的话语,带的却是温柔的神色。
等等······这老头是刚才喊他娘子,唤做什么来着?
“你方才说你内人名字为何?”我急忙询问与他,只见那老头苍皱的神情,竟是也有几分超然意味。他缓缓开口:
“嗨。你不是听到了吗?”
“那!那你夫人同这故事中的那个人······”
“都说了是故事。你觉得是真,那便是真,你觉得假,那便是假啰。”
他嚼着肉:“假假真真,真真假假。这让人分不出的故事,才是听客喜欢的好故事。”
一言如同惊雷,敲醒沉睡中的我。辞别老头,回到家中时,已经是日暮深深。家门口的妻瞧见姗姗归来的我,又是好一通唠叨。当夜我辗转难眠,仍沉浸于这故事之中,翻翻复复又将那老头说诉的细节都再拆解,但仍然辨不出原委真假。
再过了几日,那戏院意外地起了火,那能说会道的老头和他的盲妻消失在了洛阳城中,也不曾再有人知道他们下落。我将故事一一记录下来,并未做主添增其他,并将此书定名为《淫巧集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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