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,那夜的她并不是全无意识,她知道她抱着的人是谢伯缙,是她的大哥哥。
她也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,她信任他,依赖他,想要靠近他,甚至有一瞬庆幸,是他寻到了她。
或许正如他说的,她心里是有他的。
她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,原本的兄妹情就变得不那么纯粹,她时不时想起他,惦念着他,见着他会格外欢喜,见他与她冷淡,她失落且伤怀——同样是哥哥,这种情绪只对他有过,旁人都没有。
只是她自欺欺人,试图将一切罪责都推到那合欢药上,试图维持着她道德完美、品行高洁的妹妹形象。
哪户好人家的姑娘会惦记着自家兄长呢?祖母和夫人对她的教诲、圣贤书上的规矩道理,从来没有这样的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这样……”云黛语气幽戚,泪如雨下,沿着白皙的脸颊滚落在下巴尖,晶莹剔透。
“别哭了,这也没什么。”
谢伯缙见她逐渐崩溃,伸手揽过她的肩,将她抱在了怀中,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哄道,“你我皆非圣人,何必要将自己架得高高的。你不必自责,我与你是一样的……”
“不一样……我们不一样的……”云黛在他怀中放声大哭,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襟,恨他咄咄逼人,更恨自己的不知廉耻。
待哭到累了,她扬起脸,泪眼婆娑看向他,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意味,“且不说这世道的标准,对男子总是更宽容,对女子更苛刻。就说我与你的身份,你有退路,你始终都有退路……可我呢,我不行,我没有父母,没有亲兄弟,没有家族,我如今的一切都是国公府给的,我仰仗着国公府,受着国公府的恩惠,我依附着国公府才有如今的好日子……若是做出此等勾搭兄长忘恩负义之事,国公爷和夫人会如何看我?外人会如何看我?我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?”
她幼时在乔家家塾读书,读到“士之耽兮犹可说也,女之耽兮不可说也”,就觉着心里难过。
现在想起这句话,愈发觉得伤怀——
“大哥哥……如果你真的喜欢我,真的为我好……就放过我吧。”
她仰着脸,眉眼间是孤注一掷的神色,“现在你也知道了,我是个很糟糕的人,心思不那么单纯,胆怯如鼠怕惹事,明明讨厌一个人一件事却要装作宽容、装作喜欢,我一点也不乖,也不想那样懂事,我也很懒,一点都不喜欢日日早起请安,也不想学那些繁重的礼仪规矩。我羡慕玉珠,羡慕庆宁和嘉宁,甚至还羡慕过明珠。可我没得选,为了让国公爷和夫人喜欢我,我得变成温驯乖巧的样子……凡事都要三思,做事说话都要有分寸,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,我不能惹麻烦,不能出错……”
她以手掩面喃喃道,“我不敢,也不能,我得按部就班、循规蹈矩的过日子,我输不起的……”
谢伯缙垂下黑眸,看着怀中颤抖的削瘦的肩背,将她的搂得更紧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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