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前方泥泞的土路,林以祺喃喃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车子在那片空地上停下,林以祺一下车就拼命往里跑,其他三人也赶紧跟上。
论体力论速度,她都远远比不过展颜和邱来娣,于是只能让她们先去:“存好聂钦的电话,进了村顺着河往上走,到桥那边,按我刚才说的路去找他,尽量别惊动村里的人。”
看着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冲进去,萧自宾难得蹙紧眉头:“究竟怎么了?”
“你说的,救人,但愿他没被发现。”林以祺长吁口气,回头瞧了眼已经快看不见的保姆车,“车上有牛奶吗?或者别的……有营养的饮料什么的。”
“有几瓶豆浆。”萧自宾更加不解,却没再急着追问。
“那更好。”林以祺转身跑回车上,萧自宾跟着去,给她拿了两盒豆浆,她特意在微波炉里加热后才捧着继续进村。
修车的没来,聂钦的车依旧被堵在那里。天气晴朗,村里也格外热闹,河边几栋新房子前还有不少人聚在一起。
林以祺和萧自宾远离人群,从一排猪圈后的小路上悄悄往里走,那些人并未发现他们,继续大声聊天:“这次下手也太重了,你们是没看到那一脸血,看得我骨头都酥了。”
“敢在外面偷汉子就该打,我说还打轻了,这种不要脸的荡妇,就该往死里揍,还大学生呢,没点妇道。”
他们说的是方言,萧自宾却也大概能听懂,渐渐明白过来:“聂钦要救被家暴的人?”
林以祺顿住脚步,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远处的人群:“她被打了?”
愣怔几秒,她又带着萧自宾快步往深处走,一路都避开大路走小路。看她似乎对村里的情况很熟悉,萧自宾的神情也越发疑惑。
从桥上往右边拐过去,两人刚要上坡,就远远地瞧见展颜他们三个正从坡上冲下来,聂钦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。
等走近了才发现,他怀里的竟是个婴儿,萧自宾大吃一惊:“这是……”
林以祺紧张地看了眼:“还有救吗?”
三人的外套都已经脱下裹在婴儿身上,但那婴儿双目紧闭,皮肤发紫,看着状态不太好。
“邱姐做了心肺复苏,还有气,在发烧。”展颜说得咬牙切齿,“可能昨晚就扔出来了,还好这两天不冷,不然早冻死了,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?”
聂钦伸手在婴儿鼻前探了探:“还有气,我到的时候还哭过,救护车在路上了,应该没事。”
林以祺从口袋里取出温热的豆浆:“看看能不能把她弄醒,让她吃点。”
邱来娣接过孩子,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脸,孩子没醒,她又一阵紧张,加重力道在鼻子上捏了捏,终于换来一道微弱的哭声。
几人同时松口气,林以祺将吸管放进孩子嘴里,见她不会吸吮,只能捏住瓶身慢慢挤进去,过了会儿她终于自觉裹着吸管,一点点地吸起来。
看着她脸上的血迹,林以祺问:“女孩?”
聂钦点头:“脐带都还没剪。”
展颜义愤填膺:“我都不知道我活在哪一年了,我一直以为这是八九十年代才有的事,怎么会……”
“只是你不知道而已。”邱来娣自嘲地笑笑,“这样的事,现在也还没灭绝。”
“是啊,一直都有。”林以祺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山坡,那座山后面,那个土地庙,其实就是个乱坟岗,几十年来,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婴在那里丧了命。
她刚成为陈艳的时候,什么都不知道,还去过那个地方。已经被水冲得只剩两堵墙的土地庙前,放着个破纸箱,里面装着她一个月的噩梦。
后来她才知道,古往今来,附近的几个村子,所有人家不要的婴儿,都是扔在那个地方。扔的时候还可以求土地爷保佑孩子,宽恕他们的罪孽,多可笑啊。
喝了些豆浆下去,孩子又沉沉睡去,几人不敢耽搁,赶紧抱着孩子出村。
河边那群闲聊的依然在那儿,林以祺知道他们的德行,整天懒懒散散不干活,就只知道到处吹牛,有时候能直接吹上一天。
好在那些人聊得投入,也没怎么关注过这边,远远看到一群陌生的男男女女抱着个孩子从小路出去,都以为是来串亲戚的,还出声调侃几句。
到了车上,萧自宾赶紧打开空调,找了毛巾给孩子热敷降温。
车子渐渐走远,林以祺回头瞧了眼:“聂警官,有人被家暴,我要是打电话报警,会有警察来管吗?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。”
聂钦诧异:“你也知道?”
“听河边那些人说的。”林以祺笑笑,“这句话该我问你,你怎么什么都知道?”
“大概是我太爱多管闲事了吧。路上听到别人议论,有人被老公打了,头破血流,很严重。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就去了,结果在那家人门外又听到个消息,那个女人是反对哥嫂把刚生的女孩扔去土地庙才挨的打。放心,我报警了,她的伤没危险,警察会来的。”
见她沉默,聂钦又问:“你怎么知道土地庙在哪?还知道我要去土地庙做什么?你对这个地方很熟悉?”
萧自宾同样疑惑地看向她。
林以祺笑笑:“加上昨天那次,我都来过两次了,也算是熟吧。”
聂钦直直盯着她:“来两次就能知道土地庙在哪?我当初来这里查案,伪装身份在村里待了好几天,从来没听人提过土地庙。”
“陈艳告诉我的。”林以祺继续微笑,“她跟我说过很多村里的事。”
聂钦仍旧定定看着她,一言不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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