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她紧张的样子,他却出奇地冷静,缓缓扔了砖头:“姐,以后,他不会再有机会欺负你了。”
林以祺不解。她很清楚,不管警察怎么查,法院怎么判,从她被卖给那个男人开始,就已注定以后会有很多纠缠。
陈慕之慢慢帮她拉好衣服,一字一句地道:“他不会再活过来了。”
他的眼神很冷,冷得让人陌生。那也是林以祺第一次发现,她从来都不了解这个“弟弟”。
两天后,老男人果然死了,死因是喝醉酒摔伤头。
当然,这不是法医鉴定的,整件事就没惊动过警察,老男人的家人宣布他死了,他就真的死了。
这一切,是陈慕之用两万块钱换来的。老男人仅存的家人,只有他的嫂子和侄子,孤儿寡母一直受他欺负,村里甚至有传言,说他早已爬到了自己嫂子床上,是真是假无人知晓,林以祺更不可能了解,陈慕之却清楚地知道,无论传言如何,那对孤儿寡母的恨意是真的,贫穷也是真的。
“姐,你会觉得……我很可怕吗?”葬礼那天,听着老男人家里传来的礼乐声,陈慕之曾这样问过她。
“你说呢?”
那一晚,月明星稀,屋外到处都是蛐蛐的叫声,欢快又刺耳。
林以祺看着他,笑了笑:“我只知道,你在保护我,会一直保护我。”
也就在那一晚,他们那个酒鬼老爹同样因为喝醉酒摔伤,不治而亡。
那或许该算陈慕之杀的第二个人。第一个人,他连碰都没碰一下,只动了心机出了钱。而他的亲生父亲,是他推倒的。
参加完葬礼回来,老酒鬼已经醉得话都说不清楚,以往这种时候,他都会把气撒在陈艳身上。
谈好的买家死了,女儿没卖出去,他心情不好,冲着陈艳就是一顿不堪入耳的辱骂,说会尽快给她找个婆家。
陈慕之不肯,父子俩大吵起来互不相让,林以祺也坚决表了态,老酒鬼气得扬手就要打她。
有了之前被打的经验,她躲得很快,老酒鬼落了空,怒意上涌,抄起地上的凳子就要往她头上砸。
陈慕之伸手阻止,同一张凳子,一个往一边推,老酒鬼力气不足,一跤摔下去便失去知觉,还没送到县医院就死了,原因是肝脏破裂。
“罚酒!罚酒!罚酒!”厅里仍然闹得不可开交,一群女孩玩到兴头上,嚷着要把啤酒换成白酒,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。
方薇阻止:“喝点啤酒就行了,白酒伤身又容易醉,林总说了谁都不许喝。”
林以祺站在门口没进去,视线随意一瞥,刚才的位置已经没了陈慕之的身影,扫遍整个大厅都看不到他。
走廊一端是洗手间,一端通往露台,林以祺上前几步往露台那边看了看,盆景后依稀能瞧见个人影。
等她走近了才看清,的确是陈慕之一个人坐在藤椅上,正仰头看着天空,不知在想什么。
“不跟大家一起玩,一个人跑这儿装忧郁来了?”
陈慕之赶紧起身跟她打招呼:“林小姐。”
“坐吧。”林以祺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,“夜景还行。”
陈慕之慢慢坐回原位,同她一起看着远处,不发一语。
林以祺笑道:“一个人坐在这儿,想什么呢?”
远处的摩天轮慢悠悠地转着,灯光闪烁,如梦似幻。
陈慕之眼也不眨地瞧了好一会儿,低声笑笑:“我很小的时候,就坐过摩天轮了。”
林以祺没开口,静静听着他说。
“虽然家里穷,但我是男孩,一出生就抢走了我姐的一切,在她连游乐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,我就已经进过城,见识过很多新鲜东西了。”
林以祺点点头:“你比她幸运。”
他转头看着她:“你刚才说,你后来就不爱你爸了,那你……恨过他吗?”
“恨,当然恨,恨不得他赶紧死。”林以祺朝他耸耸肩,“其实他死了,我挺开心的。”
“有时候,我也是。”
这六个字,声如蚊蚋,林以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,却又清楚地知道他会说什么,想什么。
他也是恨的,恨自己的父亲。那个人强奸、囚禁、虐待他的母亲,也同样虐待他的姐姐,根本不配为人。
可不管多恨,那个人对他终究是偏爱的,他们在血缘上还有脱不了的关系。他一直为了姐姐与那个人抗争,从小到大不知吵过多少次,又打过多少次,却唯独不敢去想那种大逆不道的事,结果,最不可能的事成了真。
“陈慕之,你不是答应过你姐,要向前看的?”林以祺伸出手,戳了戳他绷紧的眉,“你姐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。”
他定定看着她:“那你呢?”
指尖顿了顿,林以祺笑着收回手:“我当然和你姐一样,希望你向前看,别总带着对她的愧疚活着。”
右手还没撤到自己这边,就被他一把抓住。
指尖微凉,掌心却还温热,刚好将她的手指包裹住。他继续看着她:“你上次,去了村里,跟我说……”
余光瞥到侧前方,他又猛地一顿,迅速松了手,慢慢垂下头。
林以祺回头,就见西装革履的萧自宾正站在那里,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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