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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困惑的拆开,发现这是郑家兄长给郑婉清寄去的书信。

“五妹:世事难料,你无事便好。惊闻你们留奥始末,已酌请领事协助,盼能寻到妹夫踪迹。”

“五妹:楚家亦无消息,妹夫吉人天相,必定无事,你与芝雅早日归来要紧。”

“五妹:奥国邮轮往来多年,为何不归?”

每一封信,都间隔了几个月甚至几年,足够知道当初跨国通讯的困难。

可字里行间,满是郑家兄长对妹妹一家的担心关怀。

时至今日,钟应也只能从这几封回信,去推测当时的情况。

楚书铭和郑婉清乘坐的归国邮轮,中途因邮轮故障,换乘了远洋货轮。

那艘从美国前往中国的邮轮,迟了两个月才辗转回到中国,而那艘远洋货轮却留在了奥地利,再也无法离开遭遇了德国封锁的国度。

异国他乡,语言不通。

楚书铭、郑婉清遇到了好心的奥地利人收留和帮助,依然没有办法离开。

1943年,民国早已撤回了驻奥大使、领事,整个奥地利笼罩在战争与屠杀的血色之中。

即使他们保持沉默,也因为特殊的黑发黑眼,遭到难以想象的盘问与刁难。

他将这些书信拿给樊成云,师父也是阵阵叹息。

“楚家还存着几个远房亲戚,郑家却是一个人都不在了。”

樊成云看了看郑家兄长最后的信件,视线落在邮戳时间,“这恐怕也是他们家发出的最后询问。”

七十六年时间,战争动荡,足够两个大家族分崩离析、销声匿迹。

樊成云也无比理解,为什么郑婉清失去了国内的联络,更加坚定的留了下来。

因为,楚书铭不在中国,他就在这里。

照片中年轻优雅的旗袍女人,独自一人抚养女儿。

她学习德语,外出打工,偶尔教授中文、音乐的空隙,在奥地利写下了厚厚一摞汉乐府琵琶曲拾遗。

楚慕理得整整齐齐的《木兰辞》《芳树曲》《乌生》,比遗音雅社最初的研究资料,多了几分郑婉清后期的思考。

她清秀笔迹写道“木兰灼灼,忠孝两全”,为《木兰辞》新录了一段琵琶谱。

又于《芳树曲》的二十谱字旁,留下感慨:“芳树日月,勿愁勿妒勿怅矣。”

唯独那一首《乌生》,字字谱谱,反复订正。

黑红蓝三色钢笔圈改的痕迹,占满了手稿的空隙,偏偏在“乌死魂魄飞扬上天”的诗句旁,干净笃定落下了一句——

“死生无常,但求魂魄归兮,与我话情长。”

钟应手中的拾遗稿,没有半句提到楚书铭,他却能够感受到这句话深藏的悲伤怅惘。

恐怕年岁渐长的郑婉清,已然知道楚书铭不在人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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