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没读几页,紧闭的房门被有节奏地小心翼翼地敲了几下。
陆朝南抬起眼,过了会儿缓慢起身:“请进。”
卧室门被推开后,戴银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不进屋,只原地站着。他身材清瘦,不高大,也并不英俊,岁月未曾让他发际线后退、小肚子发福,看得久了,在同龄人中竟算得上很出众,能称一句儒雅斯文。
“小南吃不吃宵夜?”男人笑起来很有亲和力,“海鲜馄饨。”
陆朝南还拿着书,预备举起来用学习当理由拒绝对方的好意,男人笑眯眯地补充:“哦对,小茜刚下晚自习回来,吵着想吃馄饨,我记得你也爱吃,干脆一起吧?”
原来不是专门为他做的。
陆朝南心安了许多,点点头:“哦,好,我把这两页看完就来。”
男人离开时没有锁门,客厅里隐约传来两父女的对话。陆朝南拿着书站在原地,被间或漏进耳中的只言片语提醒差点被忘记的事,周末了。
他跟康辞提前离场,并没有和班里同学一起吃饭。
虽说车上的小争论没有影响陆朝南的胃口,回来后,他只记着无情砍崽约的固定游戏时间,再加上不是特别饿便先来打游戏了。这会儿外间家常气十足的喧闹入耳,烟火味十足,哪怕原本没想吃,现在也饥肠辘辘。
放下手里的书,陆朝南抓了抓头发,站在门口踌躇片刻再出去。
二十来年,他始终难以面对的不是冷漠与忽视,反而成了别人无微不至的关爱。
临河的小区地段金贵,又是大平层,房价自然也不便宜。
陆朝南知道这套房是自己母亲出的全款,但交房后她却鲜少在这儿长住。起先娘家亲戚不少嚼舌根,说什么“小陆大了迟早成家立业”“房子最后不就便宜软饭男”,薛璞从不解释,等三姑六婆看见陆俭明这些年对整个家庭的付出,纷纷自觉缄口了。
薛璞的钱,装修也是按薛璞的喜好来的,大平层,地中海风格全家人都满意,除了陆朝南——在这个四口之家,他好像从来就是异类。
平时陆俭明自己住,再多鲜花和马赛克拼贴都冷冰冰的。现在半开放式厨房传来一股一股的鲜香,电视转播足球比赛,终于有了与装修相符的温馨。
铺着浅蓝色桌布的餐桌边坐着一个少女,校服还没有换掉,小麦色健康皮肤,深黑头发扎成麻花辫,面无表情地玩着手机。
陆朝南拉出少女对面的座位,轻描淡写地招呼:“回来了?”
闻言,少女猛地把手机扣在桌面,小脸多云转晴,速度堪比川剧演员:“我听爸说你在家,赶紧回来了——哥,有没有想我!”
“没想。”陆朝南给她拿筷子,“你明天不补课?”
“补的呀,明天再去,你开车送我嘛。”陆小茜怕他不答应,赶紧卖乖,“我回来都是想你了,你倒好了,冷血无情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