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寂看他站在门口久久不语,又问道:“有事?”
“有事。”霍擎甩掉那些复杂情绪,端出了一脸冷漠,“我来同你做个交易。”
海寂手下理着冯缺柔顺的长发,“什么交易?”
“我不知道你如今是谁的人,但是,裕王这事,有你们的手笔吧。”霍擎竭力把眼神从她爱抚她怀里那男子的手上移开,双拳紧了紧,继续道,“我本想杀了皇帝,但既然没杀成,我也不稀罕他那条老命。我只想为十六年前被满门抄斩的霍家平反。”
海寂从前听过霍擎讲过他家里的事,说是世代忠良遭奸人陷害,被污蔑通敌卖国,而皇帝昏庸糊涂,就判了他们霍家满门抄斩。而霍擎这么多年始终也没忘了要替家门平反这件事。
“筹码呢?”
“你们既然想方设法把裕王拉下了马,想必是对他那块封地有所图谋吧。”霍擎说着自己的推断,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裕王这人有什么好值得被人算计的,“我在裕王身边待了一段时间,拿了些东西或许对你们有用。我知道裕王的私库藏在哪,还有他手里捏着的许多当地官员的把柄。”
“你觉得我想造反?”海寂反问他。
“难不成你还是为了出人头地,想在朝廷里谋个屁大点儿的官做做?”霍擎嘲讽地扯了扯嘴角,虽然和海寂也是有几年没见了,但她除了比那时更沉稳些,看着变化并不大。霍擎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她的,她那时看着是一个不起眼的家奴,但实则又何曾把那些她所谓的主子看进眼里过呢?
虽说没有他这些东西也不打紧,但要是能拿到手总能省她们一些工夫。
于是她便点了头,“成交。”
说起来,霍擎好像又回到了她一开始见他的时候,像个刺猬似的浑身是刺,一句话不呛人都难受。
海寂也想起来了,几年前,霍擎离开后,有一天夜里回来过,只是那时蒋青桓正好在她房里,霍擎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,此后再也没来过。
看样子还记恨她?海寂这一出神,眼神在霍擎脸上停留的时间长了点。
听着这青年和海寂还是旧识的样子,冯缺心里打了鼓,裹着被子又往海寂身上蹭了蹭,低声问她:“你之前看了好一会儿书了,累不累?时辰不早了,咱们早点歇吧。”
霍擎本来都要走了,听到冯缺这近乎谄媚的低语,怎么听怎么不舒服,脚步顿了顿,突然蹦出一句:“刚才,是头一回。”
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,连海寂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。
霍擎只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抽了,恨不得直接扇没出息的自己一巴掌。
然而当他看到伏在海寂身上那眉眼勾人的男子时,嘴又不听脑子使唤了。
“自从离开你之后,头一回说脏话。”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,耳垂却红得要滴血似的。
海寂因为他太爱说脏话而折腾他那天的场景,按理说应该是他的人生阴影,可是这些年来,他又总是不断重复地想起,想起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狼狈不堪却又动了情,想起来她居高临下将他牢牢掌控在手里……
以至于后来每当他嘴里的脏话想脱口而出时,总会不自觉顿一顿,那些场面在眼前一晃而过,他就又把那些话咽了回去。
今天见了她本人,反而说话总是不过脑子。脱口而出后他就心惊了一下,结果海寂那时正垂着眸根本没看他,也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用词,他松了口气之余又不免失落。
这下海寂明白了。
这是来邀宠来了。
虽说她刚才根本没在意,现在听来甚至觉得好笑,“屁大点儿”的脏话也叫脏话?
门口面红耳赤的青年身长腰直,挺拔肃立,早已不是当初脆弱又幼稚的少年了,这一刻却又仿佛和曾经的他重合了。
那个临走前信誓旦旦说会回来接她的少年,那个偷偷摸摸回来看她又绝望离开的少年。
“还要走?”海寂问他,手指卷着冯缺的长发转了一圈又一圈。
不是留他,只是替他问问他自己的内心。
还要像之前那次一样,一声不吭地逃走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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