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宥吓得差点扬手一巴掌打上去,忙移开眼睛,雍炽低笑一声,也不点破他,凑到他耳畔轻声道:“既然醒了,陪朕去园子走走吧。”
雍炽因着太后寿诞在宫中憋闷了半月,久不玩耍。行宫园子里的玩意儿多,雍炽路过箭靶要射两支箭,看到小太监斗蛐蛐也要瞅几眼,齐宥看得直笑,觉得雍炽很像囿于牢笼终被放出的大狗,蹦跳着撒欢。
两人踩着稀疏分布的石头穿过一方池塘,齐宥想起方才的惊吓,忍不住移开视线。
雍炽看出他躲闪,弯腰捡起光滑的鹅卵石,轻轻扔到湖中心,涟漪微荡。
雍炽偏头笑道:“你看,水很浅的。”
齐宥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,清浅的湖水里,几尾银光闪闪的鱼灵活摇曳。
雍炽促狭心起,先是脱掉鞋袜踩水,之后直接曳起袍角走下池塘。
池水尚未没膝,阳光洒落如碎金铺陈,雍炽弯腰在池中摸索,快而准地从勾连浮动的水草中捞起一只大鱼。
鱼尾尚在摆动,水珠甩在雍炽如星子般曜目的眉眼上,让人移不开视线。
齐宥甩着白净的小腿,坐在岸边输出不着调彩虹屁:“陛下不愧是天子,抓的这只鱼似乎是同池中最胖的,应该是鱼中之王。”
阳光炽热,雍炽也不上岸,手捧拼命求生的鱼王趟着水走至齐宥身侧:“伸手。”
齐宥双臂伸着,身子却直往后撤,还是被求生欲爆棚,不住挣扎的鱼甩了一脸水。
最后还是交接失败,鱼王扑通一声掉进碧波微漾的池塘,甩甩鱼尾飞速溜走。
两个人俱是满脸水珠,齐宥看着雍炽,忍不住扑哧一笑:“陛下竟然还会摸鱼,真是让臣意外。”
雍炽愈发得意,灿然道:“这算什么?朕在蒙古时,有次冬天饿急了,趁人不备去找鱼吃。河水结了二指厚的冰,我凿开去摸鱼,好几次鱼都进入掌中,结果手被冻得无法屈伸,硬是看着他从朕的掌心溜走。”
齐宥想象那场景,忍不住笑道:“那陛下饿肚子了么?”
雍炽扬眉,很是雀跃:“后来朕自制了钓饵,每餐都能饱食……”
讲着讲着,雍炽心头陡然一惊。这分明是他埋于心底,从来不向人提及的过往。每次深夜梦回,也只有无尽的屈辱和悲愤。
可毫无预兆地,竟然在一个普通的午后,对齐宥和盘托出。甚至开始觉得那段往事并不是只有不堪。
至少他学会了抓鱼。
至少在这一刻,齐宥因为此事笑得真切。
雍炽站在没过膝盖的水中,仰首望着齐宥闪闪发亮的脸庞,愈发眉飞色舞,不自觉地想多讲一些事,好让齐宥唇畔的弧度停留得更久。
讲什么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