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教授拖拖拉拉地算完了匹配滤波的方案,终于在今天晚上发给了她。当时他满口答应圣诞节前给她,结果谢宜珩一看表,离圣诞节还有三个小时,莱斯利比她还会踩点。
潮湿的海风吹拂过来,夹杂着海洋和热带森林的气味,正在度假的谢宜珩心情不错,她把电脑搬到露台上,点开了莱斯利发过来的文档,一段一段地看下去,
莱斯利是按照她建立的模型直接计算的,但是最后的结果并不符合预期,输入的信号并不能被准确识别,整个系统的准确率居然是和亨利的计算结果一模一样。
谢宜珩心中不解,越看越纳闷,又把自己当时的模型调出来,仔细对比着三份文档。
三个人用的算法其实是大同小异的,但是结果天差地别。
电脑的桌面可以分屏,她盯着莱斯利那个和亨利一模一样的结果看了很久,两份文档渐渐重合。几个礼拜前亨利说的那句“你的模型样板里有漏洞”还在耳畔回响着,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,但是说不出来哪个漏洞到底是什么。
因为是自己的模型,所以自己会按部就班地算下去,会下意识地忽略逻辑缺陷的地方。
她脑袋里突然轰隆一声。像是钟表内部严密嵌合的齿轮,一个齿轮的转动会带动另一个齿轮,然后生锈的秒针开始回溯,把时间拨回某个不起眼的片段。
那个昏昏沉沉的晚上,康妮说这道题目没价值,因为“给自己设定了这么简单的条件,然后按部就班地算下去。”
康妮是意大利人,对HMPC这个比赛的赛制毫不知情。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一份两个人完成的答卷——构造引力波模型的是一个人,完成计算的是另一个人。
塞舌尔的海风仿佛是被具像化了的绳索,死死勒住她的咽喉。谢宜珩几乎快要忘了怎么呼吸,整个胸膛发僵发硬,心脏一寸一寸地凉下去。她有一刹那的恍惚,仿佛是谁挑选了蒙太奇的电影手法,旧时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她眼前中闪过。
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。
托马斯的那个引力波模型的设定是不全面的,像是她模型样板上的那个漏洞。模型描述里的信息写得含糊其辞,没说清楚双星系统的质心到底设定在哪里,只说了O点这个位置。
所以她会算错,会把双星的势能乘以二,会算出那个被认为是作弊的答案,算出和托马斯的预期不符的答案——因为他自己设定了模型,他的逻辑是自洽的,完美无缺的,所以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小小的漏洞。
但是她是那场比赛里的亨利和莱斯利,用绝对客观的视角去做题,看到那段对双星系统的描述的时候,自己做出了判断。她一脚踩进他的模棱两可的预设语境里,顺理成章地得出了那个错误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