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拿大人说起话来啰里八嗦,之前谭向晚发给她的学术委员会对于学术不端的判定足足几十页, 她看得头晕眼花, 也懒得再给威拉德一一复述。于是她很平静地叹了口气, 跟他说:“我问过多伦多大学的学术委员会了, 这件事情与我大学时的课业并无关系, 我的学位与论文都不会受到影响。您或许是弄错了什么。”
蹩脚的恐吓被她用鄙夷的语气戳穿,威拉德却并不觉得难堪, 他只是耸了耸肩, 似乎在惋惜自己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并不能得逞:“无所谓,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的指控与否了。只是你不想知道真相吗?”
威拉德确实不需要她的指控了。只要国会认为LIGO的项目价值与资金投入是不相匹配的,精明的资本家们就会立刻冻结研究拨款。而GEO600天文台任何一篇论文的发表, 都是在间接地证明LIGO的无用。这场将要在国会大厦举行的听证会放在天平的一端,不管是什么都会向他这边倾斜,甚至连爱德华都被他拿捏着。
她迟疑地望向他, 又把刚刚那句话重复了一遍, 不知道是在说服谁:“我真的觉得已经不算什么了。”
“确实不重要了, 现在就算HMPC的学术委员会给你重写一百封道歉信都没有意义了,”威拉德又把那个棕色的文件袋往前推了推,轻声问她:“但是清醒又绝望地死去总比一无所知地被杀害要好吧?”
谢宜珩在门口站了很久,久得可以感受到沐浴在阳光里的身体在微微发烫,却又在奇怪地战栗着。她在原地定格了很久, 最后慢慢地走回去,拿走了那个袋子。
威拉德仿佛是料到了这样的结局,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,扯着嗓子说道:“如果你改变了主意,随时欢迎来找我。”
谢宜珩没有再说什么,她平静地拿着袋子下楼,平静地继续把模型训练完,甚至连莱斯利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时候,她神色自若地撒谎:“他和爱德华意见不合,威拉德还是坚持放弃控制设备。”
莱斯利了然地点点头,说:“两个神经病。威拉德到底什么时候滚回路易斯安那州?”
谢宜珩笑了一声。
她看着屏幕上一排一排红蓝色交替的字母快速略过,近乎是强迫着把自己塞到了那些层层框框的逻辑结构里。按照亨利的提议,LIGO的噪声处理还是采用了众包的方案。她和莱斯利一个一个地检查测试完所有的噪声,眼睛发干发疼,眨眼的时候都是不容忽视的滞涩感。时钟指向五点,莱斯利伸了个懒腰,跟她说了再见,笑眯眯地准备溜之大吉。
实验室里又重新安静下来,谢宜珩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,湍急的,冗杂的,沸沸扬扬的。她深吸了一口气,缓慢地打开牛皮纸的文件袋,取出了里面几张薄薄的纸。第一张纸上面的是托马斯的设计图纸,接下来的两页就是她的计算过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