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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里,孔辙去看萧老太爷。

孔老太爷虽是不出院子,可家中大小事情,没有什么能逃出了他的耳朵里。见得自己最心爱的这个孙子,满脸疲惫,头上还裹着棉纱布,不禁眼中盛满了怜惜。

指了指床前的绣墩,孔老太爷叹道:坐吧!缓了缓,又叹气道:早些走吧,你婶娘你也不用担心,这辈子都是闹闹腾腾的性子了,哭闹过后,也就好了。说着动了动,将腰杆又挺了挺,郑重道:不论如何,嫡子总是要先生下来才是,嫡庶有别,不能乱了规矩!

孔辙立时回道:孙儿知道。缓了缓,又小心看着孔老太爷:婶娘脾性虽是不好,到底也是含辛茹苦,养大了孙儿,孙儿只求祖父瞧着孙儿的脸面,平素里多护着她些。

孔老太爷心里立时百感交集起来。

他一面为着孔辙的孝心深有感动,可另一方面,他又盼着孔辙的孝心能淡漠一些。他的身份,注定了他的日子不同于寻常之人。他若是感情淡薄之人,便是以后为着此种缘故闹出些什么叫人伤心的事情,他心里也能好受一些。偏这孩子是个重情义的,可这世上,多情之人,大都是活得左右为难。

知道了。最终,孔老太爷还是应了孔辙的恳求,他不舍得叫他这孙儿心里头再添了一点子难受了。

本是翌日起了大早,便要启程,偏是后半夜的时候,那夏氏自己个儿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心里憋屈了一口气,总觉得自己这辈子过得委屈,于是脖子一梗,脑子一热,从柜子里拿了白绫,就去了孔辙的院子前头。

孔辙和萧淑云住在宅子的西边儿,因着孔老太爷的偏袒,孔辙的院子是最大的,院门前头,也是树木葱郁,山石凛凛。那夏氏便把白绫往那树上一投,就将脖子套了进去。

自然是没死成的,夏氏前脚走,后脚她的贴身侍婢就跟了上去,因着天黑,也不晓得主子要干嘛,可是等着夏氏往那树上一挂,乌压压的黑夜里头,那游荡荡的影子,还是瞧得见的。那丫头先是一怔,忙凑近了去看,这下子可是了不得了,立时就大喊大叫了起来。

萧淑云本是新嫁娘,碰上了这种事情,也是顾不得晦气什么的,那孔辙守在外头,她就守在屋子里头,看那夏氏面色苍白躺在床上,气息奄奄的模样,心里厌烦之际,也少不得为这夏氏,掬了一把辛酸泪。

她这里要死要活的,偏三老爷那里,搂着小妾正睡得安稳。知道这里投了缳,只问了一句,人还活着吗?知道还活着,干脆就又躺下去睡了,竟是连来看一眼都不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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