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……”
张韵微气结,似乎想要争辩。
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,接着笑道:“不说张氏,说说你的情郎李璋。”
我扶了下发髻,莞尔:“倘若有朝一日他将你接进门,你是一个不能生养的女人,可以越过王妃海氏,当他正妻么?可以比得过他第一个爱的女人苏氏么?丫头啊,这些年真心待你好的人,正是那个被你伤害的萝茵,知道么,她如今被陛下关在了永和宫,饶是到如此境地,还不忘替你抱不平,你的情郎呢?他闭门不出;你的亲哥哥呢?躲在象州十来年,对你不闻不问。”
张韵微神色黯然,忽然,她翻了个白眼,一副无所谓的态度,不屑道:“那个蠢货自愿的,我又没逼她,可笑。”
说到这儿,张韵微身子稍往前探,盯着我,目光灼灼道:“知道么姑姑,我真的觉得太可笑了,这十年我被关在澄心观,一个人望着四四方方的天,没事的时候我就开始琢磨,琢磨我爹、琢磨皇帝、琢磨你……”
张韵微用光秃秃地指尖抠手背,怔怔道:“我发现啊,所有人都是假的。我爹戴着假面具,他是完美的孝子,刚正不阿的大臣,与我娘相敬如宾,实则呢?杀人作恶私养小戏子一样不落;皇帝呢?也戴着张假面具,裹了层人皮的乡野村夫。”
这丫头忽然变得很激动,大口呼吸,胸脯一起一伏,手连连朝宫廷的方向指去,反复喝骂:“他就是个以次充好的死鱼眼珠子,乡野鄙夫!乡野鄙夫!表面是完美仁厚的文宣帝,其实谁都没他狠,而你呢?”
我笑着问:“我怎样呢?”
张韵微撇撇嘴:“算了,我不想讲你的坏话。”
我摇头笑笑,扭头示意秦嬷嬷,给牢里端一些点心。“这是牛乳酪,香甜酥软,很好克化,你尝尝。”
“不了。”
张韵微咽了口唾沫,手指戳了下自己的侧脸:“掉了几颗牙,吃不动。”
此时,我们彼此又陷入了沉默。
金炉里的百步香静静地焚烧,灰白的烟从镂空雕花里四散开来。
内狱里太过阴寒,我怕伤者肚子里的宝宝,便让云雀去拿一条薄毯来,盖在腰腹上。抬眼瞧去,张韵微精神头比方才好了很多,她试着活动着刚接好的右臂,动作间,凤钗上的珍珠玉丸随之发出属于珠宝悦耳的声音。
“姑姑。”张韵微头贴在墙壁上,声音如猫儿般轻柔细软:“我想知道,你和皇帝在一起是怎么个感觉?”
我想了想,思绪飘回到十多年前。
“年轻的时候经常吵架,他有时把我气得离家出走,我一宿一宿地哭,发誓再也不会理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