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珽抬眉,那双湛若寒潭的眸子望过去,不悦而洞察。
楚老夫人不知怎的,心中竟自一凛。
她这辈子命好,嫁给了先太师,莫说那几位皇子,便是先帝和宫里的皇帝都曾见过。按说谢珽一介异姓王侯,身份不及京中的皇子尊贵,比起年过半百的帝王更是差得极远。然而此刻,被那双阴沉沉的眼睛盯住时,她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,无端心虚起来。
那是种凛然的威压,冷厉而决断。
终究是沙尸山血海里走出的男人,握着强盛兵马主政一方,很不好糊弄。
楚老夫人脸上皱纹微颤,才想描补,就见谢珽收回视线,淡声道:“不如请来一见。”说罢,见阿嫣还在摆弄银丝卷,探手过去,将她挑好了正要下手的那枚抢走。
阿嫣微愕抬目,正对上他的眼睛。
她立时会意,不等祖母拒绝,便向身侧的玉露道:“堂姐既病着,只怕未必愿意见客。玉露,你跟着嬷嬷去吧,若堂姐身体尚未痊愈,不便前来,便先代我问候一声。”
这话说得良善,实为派个眼睛盯着,免得嬷嬷去请人时通风报信,让楚嫱有备而来,甚至出言推诿。
那可就没劲透了。
当日替嫁时,她强逼着祖母入宫请罪,修改圣旨婚书,早已将偏心祖母和长房的人得罪干净了。哪怕先前存着和离回京的心思,也从没指望靠祖母和长房的庇护来过日子。如今楚嫱既不思悔改,明目张胆地跑回了家里,还妄想让她求情,再得罪得狠些也无妨。
玉露应命而去,老夫人脸色微沉。
阿嫣不在意,只瞧向父亲。
就见楚元恭低低头喝茶,岁月风霜雕刻后微微下垂的唇角,却悄然勾起了笑意。
看来这口气,父亲也憋了许久。
只是碍着孝字当头的祖母,又不宜与兄弟侄儿闹得太僵,并未摆明罢了。
……
东跨院里,楚嫱这会儿锦衣玉饰,对着镜子用心梳妆。
这一年余,她过得属实难熬。
临阵逃婚之后,楚嫱在外面躲了五日,确信魏州来迎亲的队伍早已远去,太师府又没有旁的动静,才悄悄溜回了府里。不出所料的,被楚元敬一通怒斥,还当着二婶吴氏的面喊了人拿来鞭子,扬言要打死她。
素来疼爱她的祖母满面怒容,听着她的苦苦哀求,竟也无动于衷。
楚元敬当时气狠了,既怨她不知好歹,将天降的高枝美事拱手让于旁人,又恨她自私任性,置全家人的安危和自身前程于不顾,险些酿成大祸。盛怒之下,下手便格外重,两鞭子落下去,打得楚嫱衣衫破裂,鬼哭狼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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