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明江就嘿嘿笑:“人不服老不行啦,以前东平没成家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还年轻,这一成家就觉得孩子都成家啦,自己也差不多了。我这辈子,啥罪没受过啥苦没吃过,活到这把年纪,有这么一大家子人,知足啦!也没啥好讲的,远的不说,就说近的,就说隔壁大哥家。东城在部队呢,据说还有职位呢,说起来多荣光啊,叫人说起来,月月都寄钱回来呢,不也就那么回事,家里依旧不好过。今年工分不够还给队上找补了,这连气都没缓过来,东财媳妇又怀上了,明年我琢磨着更难过,虽然添了人头能拿份人头粮,但是一拉平均找补起来也恼火的很,叫人说起来还不好听。前几天大哥还在跟我说,说是今年干完,这个生产队长他也不想再干了,到年底分完粮,开个会,让队上的人再重新选吧。”
“不当队长了?咋好端端的就不当了?”
陆明江道:“说到底,年纪大了,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,当个生产队长没见啥好处,操心的事情一大堆。好了没人记得你的好,不好了被人戳着脊梁骨骂,本来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。再说了,他家里今年又不安稳,等东财媳妇这个再生下来,初一怕是还不能撒手到处跑,这一下子两个,东财媳妇原来没看出来,这么不好相处,家里一地鸡毛,他哪还有精力去管社员。”
“说的到也是。”张红英叹了口气,丝毫没觉得这话题已经跑偏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:“之前这方圆左近的就属他们家日子过的最轻松,这东财媳妇一个孩子生的,愣是生出一堆事情来。这找媳妇要是瞅不准找不好,那可是祸害一家子不得安宁。我瞅着这胎看看生个男还是生个女,要是再生个女娃,不知道她会不会又跟对初一一样不管了。要是生个男娃,我瞧着她得上天。你说这人咋跟老母鸡下蛋似的,屁股一抬,拉出来就不管了,这还叫人吗?”
侄媳妇,陆明江再不满也不好随意评价,只道:“所以说,家和才能万事兴。家里要是有一个心思不对的,那就跟搅屎棍一样搅的家宅不宁。所以,咱们家现在这样就挺好,我挺满足了。平时不饿肚子,隔段时间还能改善下生活,入冬有新衣裳穿,过年能杀头猪,能吃白面饺子,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。”
张红英叹气:“啥都是会变的,哪有一直不变的,李来英刚刚进门那两年不也是挺好的,就今年一个孩子生的硬生生变了个人。我瞅着她那样心里就打怵,这年轻媳妇一怀孩子是不是都这样。我想着咱们婉婉能早点怀上,又害怕她怀上,这万一也跟李来英似的来个大变样,那简直就要命了。”
“瞎说什么呢!人跟人能一样?咱们队上的年轻媳妇又不是李来英一个,也不是她一个今年生了孩子,刘朝兴家大全媳妇,周明清家的兰花,不都生了,日子不还是该咋过咋过,没见人家能跳弹多高。”说完,看着挂在那里的鼎锅盖子冒热气:“哟呵,开了,水开了,不瞎扯了,我去拿盆子,泡一下,睡觉!”
两口子这才准备洗脚,陆东平已经搂着媳妇在被窝里面躺着了。
温婉怕冷,刚好陆东平跟个火炉子似的热乎乎的,她整个人都团在他怀里,两只脚不客气的踩在他腿上。
暖和的昏昏欲睡。
“陆东平。”
男人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你公社发下来的补贴都给娘了,我这边的是不是也该给她。”
“不用,你自己的你留着,我这边也没全给她,给她也只是给她安个心,家里也没什么进项,一年到头就指靠年底那点折算出来的工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