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衔没再隐瞒,轻声道:“那我一定会死。你们是否能保住性命,也不好说。”
靠算计父亲兄弟登上大位的人原就不会有容忍这样一个丞相的胸襟。况且现下这件事握在他手里,他恐怕早已是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,只是对方现下也没本事除掉他罢了。一旦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,如何能不秋后算账?
“那就先不多想这些。”谢云苔紧紧抱一抱他的胳膊,“你先按部就班地将眼前的事一件件料理好,若那一天还是来了,我们再说。”
“嗯。”他又吻了吻她,“明天我就进宫请旨。你带着爹娘、阿婧一起走,尽快。”
“好,听你的。”谢云苔点了头。
她自是不愿同他分开,可若凶险当前,她又帮不上忙,还非说什么死也要死在一起的话就叫添乱,再一往情深感动的也只有自己罢了。倘若她是陷在危险之中的那一个,她只会希望他离得远远的,好好活下去,他也必定是一样的想法。
“但你要常来信给我。”谢云苔秀眉微蹙,“写给我,也写给两个孩子,我读给他们听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苏衔轻哂。继而便不再多言,两个人相拥着沉沉睡去。
翌日早朝散去,苏衔便跟着皇帝去了紫宸殿。皇帝近来被病拖得身子愈发地虚,早朝的时间越来越短了,回到紫宸殿时天都还没大亮。皇帝径直入了寝殿,由宫人搀扶着坐到罗汉床上,看看苏衔:“你有事?”
“臣想请个旨。”苏衔拱手,“臣想送妻女和岳父岳母去安西。”
皇帝一怔,抬手挥退宫人,关切询问:“他们染了病?”
“没有。”苏衔摇头,“夫人有孕了。我怕京中动荡,她不能好好安胎。”
皇帝颜色稍霁,继而却是良久的沉默。苏衔察言观色,眉心微蹙:“陛下?”
皇帝喟叹:“朕会下旨准许他们出京。也会另下一道旨给你,你去安西办差去。”
苏衔眉心一跳,短暂地哑然,旋即不快:“殷玄汲,你这什么意思?”
皇帝又是沉默,端起茶盏,抿了口茶。
苏衔铁青着脸:“不行哈,岂有这个时候让丞相离京的?再说你又没死,我躲什么躲?”
“朕若哪一日突然死了呢?”皇帝抬起头,目光灼灼。
苏衔嗓中噎住,想要争辩又说不出,皇帝苦笑:“朕近来愈发觉得,世事无常。”
好几个儿子说病就病了,老五和老七都是那么好的孩子,上个月还在被他考问功课,如今却已办完了丧事。他知道民间听到这些事不过听个热闹,可于他而言那都是活生生孩子。
“去安西,找你大哥。若朕也出了意外,你就好好辅佐他。”皇帝缓缓道。
苏衔挑眉:“你是不想让我杀进宫给你报仇是不是?”
“是。”皇帝承认得坦然,苏衔反倒一滞,无言以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