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决道:你看着,觉得呢?
他抬起头来,一枚棋子在指间翻转。
眸子锐利深邃,黑底金线的蟒袍华贵深沉,给人以视觉上的压迫感。
位高权重四个字,仿佛也一并绣在了金线里。
温蕙却垂下目光。
霍决凝视她片刻,问:你觉得我不好?
我也不知道。温蕙道,你现在是很厉害的人了,轮不到我说好不好。
霍决掷了棋子,在榻上支起腿,手肘搭在膝盖上:说说吧,没关系。
温蕙垂眸回忆,缓缓道:景顺五十年,三王夺嫡,我听说襄王往京城去了,忍不住想,四哥是不是也去了?
只我不知道,也不敢打听。温蕙说,银线说你还记得银线吗?
金针银线。霍决道,你的丫头。
当年,月牙儿写信告诉连毅哥哥自己给丫头取的名字。
连毅哥哥回信夸这两个名气起的吉庆。
月牙儿为此得意过。
金针银线,常常出现在那些信笺里。
因月牙儿的生活,便是如此简单。无非是,丫鬟,功夫,糖果,淘气,挨揍。
嗯,银线跟着我嫁到陆家去了。温蕙道,她狠狠地警告我,可不能再提起四哥了。所以也不敢打听的。
后来,先帝得了天下,我想着,这回四哥怎么都应该去京城了。果然。
再后来,听到了北疆军备案,我婆母提了一嘴永平这个名字,她说,这个人以后又是个像牛贵一样的人。
我们在内宅里,所知十分有限。男人们偶尔会讲一些,但也不会真的细讲,不过当个时闻说说罢了。只我婆母懂得多一些,偶尔会再与我说说。我想着,这该不是四哥。永平这种名字,很容易重名的。
只没想到我婆母都说中了。那个人,也真的是你。
后来,你掌了监察院,我夫君也说,你是个厉害的人。
霍决凝视着她。
温蕙却沉默了片刻,才道:只我回想当年,跑去跟你说那些话,觉得好傻。
因我当时,其实什么都不懂的。不过是看多了话本子,一口气憋在胸膛,觉得必要跑这一趟,心胸里才通畅了。
我知道四哥难,可其实,我那时候,不知道四哥到底有多难。
倘是现在再给我机会,我定不会再说那些傻话了。
因叫别人站起来,叫别人努力,动动嘴皮子,太简单了。
可四哥真正走的路,面对的境况,太难,太难。
所以月牙儿其实,也并没有完全忘记他,霍决想。
心里那些黑色的影子收缩起来,利爪和獠牙,都缩了起来。有些柔软的东西,溢满了心间。
这种感觉许久未有了。
这世间,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有这样的感觉。
她垂着眉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