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户家的男孩长在军堡里,乡下俚俗,懂事早。到了一定的年龄,身体便开始躁动。
只娘管他管得很严格,不许他去逛城里的青楼馆子,也不许摸乡下的半掩门子。
你温家婶婶把闺女交给我,是信我,我不能辜负了她。她说。
偏月牙儿小他五岁,且有得等。身体强健的少年郎,那些躁动的夜晚真是难以入眠。
哥哥们常看他笑话。有一回,他们偷偷带他去吃了回花酒。其实什么也没做,就去长长见识而已,连爹知道了都没说什么,觉得男孩子家正常。
但娘还是痛打了他一顿。
她发怒:你是想让我在你婶子跟前没脸吗!以后月牙儿过门了,你再敢去这种烟花勾栏,我打死你!
他没办法,只能跪下认错,发誓再也不去了,发誓以后会对温家的月牙儿好。
娘打累了,扔了洗衣棒槌,坐在地上喘气。
连毅,你是全家最聪明的。咱们家的心眼子,全长你一个人身上了。她说,我管你最严,就怕你仗着聪明,走歪道。做人,得正大光明,得对得起天地良心。
可惜娘没有负了岳母,命运却负了她。
而霍决,直到被行了宫刑的时候,都不知道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。
哪怕是,让他留一宿青楼,睡一晚娼妇,让他能知道了女人是什么滋味再净身,霍决可能也没这么恨。
那样的话,就算后面失去了,至少曾经做过一回完整完全的男人。
可惜没有。
他还不知道女人的滋味,就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格。每想起来,天长日久,夜深人静的时候,怨恨便在黑夜里滋长。
只这恨,断不能落在自己的亲娘身上,那要往哪里落呢?
霍决抬起手,指背轻轻地蹭了蹭谢小姐的脸颊,感受那不同于男人的柔嫩触感。
净了身并不是就完全没有欲望了。若真彻底没了,宫中內侍,作什么还要找宫女对食。
欲望依然是有的,只不像从前,有明确清晰的出口。如今身体里的欲望常左冲右撞,像一头困兽,疲惫咆哮,却找不到出路。
不知何时,那些怨恨和欲望就纠缠在了一起,化作了黑色的野兽藏在身体的深处。
白日里隐藏着,深夜里咆哮着。
霍决问:叫什么名字。
谢小姐有自己的名字,但那名字已经没有了意义。她在豢养的小院里,被给予了新的名字。
她声音微颤:莺、莺莺
就像永平、念安、康顺,一样。
霍决问:知道我是什么人吗?
知道,阉人。
谢小姐忍不住抬起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