炕硬,被子沉且粗糙,温蕙知道陆睿肯定不习惯,但他却也不说,只默默忍着,将温蕙搂在怀里:人死万事空。活着的人还得好好地活。
他们相拥着。虽然温家经历了许多丧事,但温蕙竟在这时候有了身孕,往悲伤中又注入了一点希望,仿佛是上天的一点怜悯似的。
温蕙的手覆着陆睿的手,陆睿的手覆着她的肚子,体味着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。
只是温蕙覆着热热的手掌,内心里却总有奇怪的感觉。
她知道,陆家三代单传,她是必须为陆睿生出儿子来的。但她就是觉得,肚子里这一个注定了是女孩。
温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。
她也不敢说出来。
第二日陆睿跟温柏商量想给岳父岳母做个道场,温柏却叹道:做不了,没人。
陆睿哑然。
原来方圆百里有两座寺庙,都被海盗劫掠过了。因为相对普通人家,寺庙从来都富裕得多了,里面大多青壮男子。海盗不仅劫掠女人,也要补充丁口。
陆睿在某个杂记中看到过。
海盗抓了人,使其斩杀无辜者作为投名状,良民便被逼着成了贼。
两座庙里的老和尚都死了,年轻没抵挡住,被抓走了。如今想做个道场,都找不到人。
陆睿沉默许久,道:从来闭门读书,以为已经自知天灾、人祸之可惧,哪知
哪知道只有亲眼见了,才晓得自己原来以为的自知是如此浅薄。世间情态,百姓之苦,你不走出锦绣院子,不踏着牛粪泥泞,亲自走进来看一看,是不晓得这个苦字,到底有多苦的。
下午的时候,落在后面的行李和从人们都到了。
箱笼打开,许多精致的生活物品摆进了温蕙的房中。
这一次带着银线和青杏一起回来的。不要说青杏,便是银线,换被褥的时候都觉得那被子死沉死沉的,心想姑爷这一晚上怎么受得了,又惊觉自己去了江南一年,竟也由奢入俭难了。
有这些丫鬟小厮接手了家务帮忙,杨氏、汪氏顿时轻松了许多。
刘富两口子都跟着回来了,四处走走,回来跟银线叹:真惨呐。
认识的人家许多都破了家了,都家徒四壁,只剩下父子几个。
堡里的乡亲们如今没有不羡慕他们两口子的,跟着温家大姑娘嫁到了江南,如今回来,都穿着绸衫,一看就是出息了。
温蕙要往墓上去拜祭,但家里的人都怕她怀着身子情绪波动太大会出意外,不许她去。
温蕙坚持。她道:我昨天只是赶路太急了,才没撑住。咱们军户人家,哪有不面对生死的。
她是嫁了的姑娘,自有丈夫,该听丈夫的。温柏他们都道:嘉言你说说她!
陆睿看温蕙带着乞求又倔强的目光,叹了口气,伸出手,握住了温蕙的手:我陪你,切要记住你已经要做母亲,要节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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