襄王在湖广有鱼米, 代王在山西有煤铁,这两个都是富得流油, 且是嫡出皇子。赵王是庶出皇子,在北疆守国门, 虽然穷点,但他有骑兵。一同来的还有其他各种小道消息,如襄王的兵已经开进到哪里哪里, 又有哪个藩王表示支持三王中的谁谁,或者北边哪个省的官员们投靠了谁谁谁。
一下子百姓又炸锅了, 跌下去的粮价又重新涨起来,还一下子蹿高了。
且这不是江州一府的情况,对打仗的恐惧像疫病一样, 发散性的蔓延扩散。
陆正日日都回来得很晚,显然府衙对此情况焦头烂额。
这一日他回来了,陆睿问:何时开常平仓平抑粮价?
陆正道:悬而未决。
开常平仓, 说起来容易,实是大事。真到了要动常平仓的地步,说明情况已经糟糕到一定程度,说明当地官员治理不力,要问责,怕会影响考评,影响仕途。
陆睿听了目光沉似水便到了可能要换皇帝的程度了,官员们最担心的居然还是自己的考评,还是仕途。
景顺帝做了五十年皇帝,也曾吏治清廉,有过盛世景象。只后来他年老昏聩,沉迷丹道。大周朝益发地尚奢靡,各地吏治眼见着一年一年地败坏起来。
那就这么放任粮价暴涨吗?他声音中含了怒意,寻常百姓家有多少余钱?够用度多久?转眼就都被套到了粮商手中。眼见着就要收夏粮了,但粮价这么高,地主、粮商必要囤积居奇,扣着粮食谋取暴利。苦的只能是寻常百姓家。
陆正觉得头很痛,因这个事在府衙里已经吵了好几天了。他揉着太阳穴,道:今日府台大人已经见了黄家和岳家的家长,他们是本地大绅,若他们肯牵头平抑粮价
他们?陆睿冷笑,带头涨价的不就是他们吗?
陆正也叹了口气,道:自然是他们。但我等只是流官而已,想压制这等地方上的豪族,几没可能。
陆睿自然懂这个道理。因为陆家在余杭也是豪族。
他到温蕙那里的时候,眉头都还锁着,用饭的时候,量也比平时少。
原该食不言寝不语的,但温蕙没忍住,问:还是因为粮价的事吗?
陆睿嗯了一声。
温蕙叹口气,道:那没办法,百姓心里慌呢。我娘也经常说,手里有粮,心里才不慌。大家都一样的。
江南从不缺粮。陆睿吃不下,落箸,马上夏粮就要下来了,今年风调雨顺,年成好,又是个丰年。全是地方上的豪强氏族故意哄抬粮价。
温蕙道:啊,这样?那大家看不出来吗?
陆睿道:寻常百姓,大字都不识一个,哪有这等见识?且集市上那些哄闹着危言耸听散布流言的,少不了黄家岳家的人。百姓们一听,自然惊惶,便争着去买粮。只可恨州府明明发了告示,也使差役、里长们去说,便是不听,偏便信市井谣言。
温蕙这时候觉得陆睿有点不那么接地气了。虽然他关心时政,甚至肯去了解市集上粮食布匹盐糖的价格以了解民生,但归根到底,他不了解那些布衣泥腿的百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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