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说得很刻意,显然是说给齐靳听的,先预备将他架住,齐靳不动声色,待丫头将门合上,他看了对坐的人一眼,“齐某虽不敢妄称刚正,答应姑娘的话,自然算数,姑娘大可不必再三提点。”
他如今声势不同,圣眷优渥,在京里也算得上人物,尚月蓉是大家小姐,自然是明白他话里的分量,人在屋檐下,如何不低头,况且现下也只能倚靠身边这个人,她从莲面杌凳上站了起来,行到齐靳面前,半屈着膝歉言,“月蓉失言,请大人见谅。”
数月下来,依旧如此隔阂,齐靳自有些郁郁,他不是风月场中打滚的纨绔,他如今又自持身份,尚月蓉又是这样的品性,更不能行那浮浪态度。他摆了摆手,示意她坐下。
他环顾四周,觉得有些冷清,“这个丫头是有人经济的,另一个如今寻不着,想来还是做了大户的婢女,另择了名打听起来不易,我想着如今将你搁在这里终不是长久之计,待回了府重新给你挑两个。”
“父兄如今皆在伊犁,月蓉心内牵挂,恕不能同齐大人回府。”
柔声悦调里头竟有着硝烟滚滚的气味。
齐靳牵了牵嘴角,似有些自嘲,“令尊对齐某有知遇之恩,加之令尊官声清明,就算不因着你的关系,也要尽力报他恩德。”
齐靳的话说得虽然官面,但态度却相当诚恳,尚月蓉很是感激,又觉得刚才的话有威胁的意思,于是咬了咬牙,转身走到屋里摆琴的一张梨花木的长方四角窄案旁,有些勉强道,“月蓉……月蓉为大人抚琴。”
“这儿又不是……”齐靳想说这儿又不是“四牌楼”,坐下先要弹上一曲,但看见案旁人的神色,就没有说下去。
只见尚月蓉低垂着头,素指压在案上,峨眉紧蹙,一声抽咽,两行清泪滚落下来。
想她原是府门小姐,如今却被风月所染,其心境虽不能感同身受,却能窥知一二,齐靳立起身,走至她身旁。
尚月蓉心内有感,纷纭杂至,待觉来人走近,她猛地向旁侧退了几步,手不自觉地将元宝领扣紧。
那满是防备的态度,凄楚异常的神色,说此时面前立的是豪强恶霸也不为过。
齐靳心内窝火,硬是走上两步,逼得近了,他自开口,“齐某若真要图这一桩,如何又会任你至今日?”
尚月蓉显然是吓住了,瞥开脸,伸手就要推拒。
“笃笃——”
小心翼翼的叩门声飘了进来——
齐靳皱眉,转头沉声,“何事?”
一听是外头跟班丁祥的声音,“内府里头叫人传话,有要紧事告诉。”
门“吱呀”一声从里头打开,齐靳才刚刚跨出去,那守着的丫头已经一溜烟地钻了进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