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位司衣房的女官这样嚣张,总是有她嚣张的道理。目光似有若无地自厉司正脸上巡了一圈,心下有数。那名偷盗寿康宫财物的宫女被仍在这间刑房的末端,连日的酷刑令她整个人瘦的盈盈只有一握,此时见一群人围过来,笑的时候嘴咧开,看起来十分凄凉。
赵如意不是个心冷的人,见此场景心下微涩,这寂寂深宫,繁华未掩之处,是动辄见生见死的修罗场。敛一敛心神方开口。
“我是寿康宫新来的侍诏,奉太后之令来查你偷盗寿康宫财物一事。”
女子看起来木木的,闻言慢慢将目光落到赵如意身上,又慢慢开口,她说话的声音很粗砺,像是破败的风箱拉出嘶哑的腔调。她笑,目露一点无奈和凄然。
“非我不招,是我不信慎刑司。”
话音才落,立刻有人一鞭子抽到她身上。那根鞭子浸了盐,落在人身上是刺骨的疼。女子却只是低低的□□了一声,连惨叫都算不上。厉司正闻言左眼眼皮莫名跳了跳,她的目光很阴沉。
赵如意未料到这个宫女这样敢说,直觉告诉她事有隐情,她知自己不该干预慎刑司审问犯人的流程,但她更知太后令她过来慎刑司的意图。所以姜还是老的辣这种俗语也不是没有道理。
在第二鞭尚未挥下去之前,她沉了沉心,对厉司正道:“让他们先停手吧。”
厉司正没料到这女官这样敢说话。不过是个弃子,竟还将自己当成了个人物。厉司正撇了赵如意一眼,忽的脸上露出个恶意的笑,扬了声对底下人吩咐:“这种贱人照死了抽。”
赵如意从见到厉司正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这人嚣张,却不曾想她竟能嚣张到如此地步。不过也只是瞬间就心如电转,眼一垂不再去看厉司正。那两鞭被行刑人下了死力,令受刑宫女的□□声更大了些。赵如意不会任由她们再向这个宫女施予第三鞭。
她离绑着那个宫女的木桩不算远,望着那女子越发苍白的脸色,赵如意却知道这是个好时机。或许,这也是太后娘娘想要看到的,需要她做的。
她心一沉,狠了狠心便往鞭子上撞。打着旋的鞭子生生抽在她背上,她一个支撑不住,本来拔步上前要护着那宫女的姿势反而散了,她用手撑着木桩子,不敢真的将身体靠到那宫女身上,以免自己的压着她的伤口,又再令她添一层疼痛。
厉司正没想到这侍诏竟找死,微微眯起眼睛,脸色越发的沉。她惯是个拜高踩低的人,见此一点不怕。行刑的宫女没得着厉司正的吩咐,于是依旧抡圆了鞭子抽人,倒也不管究竟抽着的是哪一个。于是赵如意又生受了一鞭,厉司正忖着不能真叫她出事,在行刑人第三次扬鞭的时候方才假惺惺地说了句:“打人也不知道长眼睛,还不扶赵侍诏过来。”
这话说的刻薄,含沙射影的,听着像是在骂行刑的宫女,但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是在骂赵如意多管闲事。赵如意此时身上痛极,那是盐浸过的鞭子,慎刑司的人又敢下死手。她从小虽长于乡间,但赵国公府从不断她银钱,后来回府、回宫谋前程,坐过冷板凳,也被人折辱过,为着体面两个字殚精竭虑,也曾忍气吞声,但却从来没受过生理上的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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