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思杳同这个异母妹妹是没什么恩怨的,以他的性子,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弱质女流,当即问道:“适才绿湖已把话传到了,怎么不去?”
顾妩看着她这个哥哥,见他坐在太师椅上,头上没有戴冠,身上穿着一件家常的葱白丝绸衬衫,下头是一条玉色丝绸裤子,足上蹬着云头履。日头自窗外洒来,照在那张俊逸的脸上,在挺拔的鼻梁上留下了一道光辉。
他面色淡然,眸光如水,一身的气势却决然不似一个居家少爷,竟隐隐已有一家之主的派头。
顾妩手里绞着帕子,这些日子来,她整日担惊受怕。
母亲莫名染上了恶疾,被父亲关了起来。早先夜里,她甚至能听见母亲声嘶力竭的狂喊,那声音似是母亲,又似是厉鬼。她心中害怕极了,时常在枕上哭至半夜。府里人私底下皆说,母亲不是病了,是疯了。
又过了些日子,夜里却再听不到母亲的声响了,她的居所忽然无声无息,仿佛里面住着一个死人。
没了母亲,除了奶母,再没人照管她了。兰姨娘虽不曾苛待了她,一切日常用度照旧,却也从不管她屋子里的事。早先奶母还替她出主意,如何到老太太跟前去争宠。这事不知怎么就被兰姨娘知道了,竟随意寻了个由头,将奶母驱逐出去。她房里的丫头也看出端倪,渐渐不服管束起来。前头人人捧着的四小姐,如今却没人放在眼中了。
闲时,她也听府里人私下讲起,二哥同母亲的旧日仇怨。眼下母亲被关押,父亲又不管府里的事,将来这西府必定是哥哥当家做主,她的前程如何,当真是未卜之数。
顾妩是个没什么主见的懦弱女子,无人照拂之下,便本能的去依附强者。
虽明知二哥与母亲不和,也未必待见自己,还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投靠,求得他的怜惜照看。
当下,她看着顾思杳,目光之中满是娇怯:“我害怕,不敢一个人去。”
顾思杳一怔,旋即明白过来。这个妹妹禀性软弱,也一向少去侯府那边,虽是祖母家,竟可谓是人生地不熟。
他虽厌恨程氏,却还不至于将气撒在这个妹妹头上,看着这个如小鹿般可怜兮兮的妹妹,倒也冷硬不起来。
他顿了顿,沉吟道:“我这里还有些事待办,一时走不快。如此,我便叫兰姨娘陪你去。”
说着,便要扬声唤人。
顾妩却不愿同那兰姨娘往来,兰姨娘那妖媚精明的眸子,总是看的她心底发慌。
她猛然跑上前来,抓住顾思杳的胳臂:“不要姨娘,我要二哥哥陪我去。”
顾思杳怔了怔,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。上一世,他同这个妹妹也没什么往来,并不知道怎样同她相处。
想到她母亲是为自己设计构陷,她方才落到这般境地,顾思杳却也生出了些微微愧疚。
他点头道:“好,我陪你去。”说着,吩咐人取衣裳。
顾妩看着这个高大峻拔的哥哥,小脸上方才泛出了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