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直被他吓了一跳,下意识从凳子上弹了起来。
李质如今也十六岁了,一拳打过去有些个力气,那人冷不防挨了这一下,身子歪倒到去了地下,嘴唇也跟牙齿间硌出了血,旁边的人俱是大惊,虽站起的站起,拉架的拉架,却并没一人敢向李质还手。
他们都是粗人,但听了李质的话,看见他跟汪直是两个俊秀的少年宦官,也都猜到这其中一个恐怕就是那来暗访的小汪公公,一时间五个人都脸色煞白,满是恐惧。
倒是那个挨了打的反应最快,也不爬起身了,直接跪地磕头道:“是小的口没遮拦,求小公公大人不记小人过,放过小的这回。”有他带头,另外那四个也都有样学样,刚才还颐指气使春风得意的四个大汉全都跪爬在了地上,连连求饶。
李质还又骂着踹了两脚,汪直赶忙来拉他,对那五人说:“起来吧,以后说话小心着点就是。”说完就拉着李质匆匆走了。
李质根本没解气,被他拉到外面僻静处,甩开手问他:“你这么急着拉我走干什么?”
汪直苦笑:“我不拉你,就任由你揍他们一顿?咱们是出来干什么的?这样打上几架,不出几天名声就传遍京城了,还暗哪门子访啊?”
李质闷了片刻,看看他道:“你怎么一点没生气?”
汪直反问:“我干什么要生气?”
“他们说那种难听话,就一点都没戳到你的痛处?”
汪直伸出手,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,问:“痛吗?”
李质摇摇头,汪直道:“是啊,你自己不痛,别人戳了也不痛,别人戳了你痛,还是因为你自己本来就痛。我又没觉得自己做宦官矮人一头,干什么要怕别人戳?”
李质颇觉惊奇,汪直比他们都要淡泊他是早知道的,可之前是在宫里,大家都是宦官,涉及不到被平常男人瞧不起这个敏感点,没想到出了宫,他依旧是一丁点的自卑都没有。
“咱们又不是头一天知道外人瞧不起宦官了,有何稀奇?”汪直拉着他边走边说,“咱们自己瞧得起自己才最重要,管谁瞧不起咱呢。他们瞧不起我,也掉不了我一块肉,少不了我一口饭,我理他作甚?”
他确实丁点不快都没,反倒在悠哉地想着:有人怀疑我会叫人拐进宅子里当小童儿,嗯,下回进宫又有话题跟皇上和娘娘们说了。他们听了又能笑一笑,也算这消息有价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