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里有一天,汪直下午时过去安乐堂探望,远远地看见有一行人刚从李唐住的小院里出来,折向西走去。看上去共有七八个人,看服色像是宫里的宦官与宫女。
汪直觉得很奇怪,李唐这里还能有访客?虽说宫里知道她和小皇子的人不少,但基本仅限于宫人,没几个侍长,宫人又不会私自决定过来找她,除非皇帝亲自吩咐,可他很确定皇帝没有过这种安排。
而且那些人出门后还是折向西的,从安乐堂再往西就是西苑了,那些人上哪儿去?
他进来见到李唐,还没等问,李唐先笑着说起:“你猜这两日谁总来看我?”
汪直问:“就是刚才走的那伙人么?我正想问你,他们是谁?”
“是吴娘娘。”
吴娘娘是谁?汪直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宫内侍长们的名单,好像没谁姓吴呢!
李唐看他发愣,更是笑:“你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吧?就是住在西苑的那位吴娘娘啊!”
汪直这才恍然大悟,那是吴废后啊!就是他进宫之前、皇帝刚登基那年、才大婚一个多月就废掉的那个皇后。皇家媳妇离了婚也不可能放回家,况吴氏还是戴罪之身,从被废时起就迁到了西苑居住。
“就你没来的这些天里,她今日已经是第三回 来了,每一回都要陪我聊上半日,还为我送了些礼品来。我觉得她过得势必比我艰难,不愿收她的东西,她便强要我收。”
李唐扶着果儿练习在炕上站立,笑着感叹,“我看她也是这些年都寻不到几个人说话,实在闷得厉害了,一过来就对着我说个不停,我有时都被她吵得耳膜酸痛。说起来她也是可怜人,年纪轻轻就落了个这样的结果,这么长的一辈子还要慢慢熬呢。”
汪直冷淡道:“我看你下回还是待她冷淡些好,她来亲近你,未必都是好心。如今知道你的人谁不清楚,果儿成了皇长子,将来就是太子,来讨好的你的人,十之八.九都怀着私心。”
李唐笑道:“这我自然知道,可是私心也不见得就是坏心啊,吴娘娘也是为了排遣寂寞,总不至于害我的吧?我又妨害不到她.”
汪直道:“这我也猜不到,不过我看你还是对她提防着些。像吴废后这种人,或许本来没什么坏心,可心思正不正,脑子清楚不清楚,却是难说的,你看连柏娘娘日子过得那么好,还疯成了那德性呢。你不为自己,只为果儿,也该谨记,防人之心不可无。”
他对李唐说话,时不时便会这样端出以上临下的姿态,仿佛长辈在告诫晚辈,而李唐这些年来倒也习惯了,心理上也默认他比她看事准,他说的话她应该听,听完她便正色了些,点头道:“你说的也是,以后我便提防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