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燃着直径寸许的蜡烛好几根,亮堂堂的光芒之下,清晰看出张敏大汗淋漓,三山帽两边露出的头发都湿的直滴水,皇帝看得失笑,这奴才是急着报喜都快急疯了吧?
他问:“汪直怎没跟着你一块儿来?”
张敏道:“回爷爷,小师弟留在那儿守着他姑姑呢,这种跑腿的辛苦活儿奴婢理当代劳。”
皇帝心里清楚,历来报喜这种差事都为宦官所争抢,被他们视作一大美差,也就只有汪直那样淡泊的小孩子看不上,不来跟师兄抢。
原来就知道那孩子淡泊,如今调了他来御前,皇帝才发现,汪直比原先自己以为的还淡泊,自己夸了他赏了他,也看得出他高兴,却一点也没有别的下人那种受宠若惊,更别指望他会来主动讨好谄媚,偶尔凑趣说点笑话也都是他自己想说的,根本不是投侍长的脾气故意为之。
皇帝有时在他面前都会有点挫败感——这孩子竟然不来讨好他,他一向对他恩宠有加的不是吗?怎都换不来他一点讨好?
他对万贵妃吐露了这个意思,万贵妃就笑他贪心不足:“您一向看中的不就是汪直待人真心么?他若是也像其他奴才那般谄媚讨好,还算什么真心?”
好像是这个意思……罢了。皇帝当然也不会为这点事怪罪汪直,只是时常觉得他是个另类。就说眼下这回事,过来报喜是多讨好的差事?至少能得一份丰厚赏赐呢,他竟然看不上。
他招手让一旁侍立的宦官拿来早就备好的赏赐给张敏:“你回去吧,叫人及早将生辰八字和孩子的分量都报过来。”
这些日子张敏一直对李唐照料得无微不至,该请太医请太医,该找奶口找奶口,比皇帝自己还要细心周到得多,很令人放心,皇帝便没多嘱咐什么,任由张敏去自行操办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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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唐刚生产完时精神还很好,但毕竟精力耗费巨大,等到张敏跑回安乐堂小院时,她已经睡下了。
张敏看了眼乳母怀里的小皇子,就对汪直说起皇爷听说消息后如何高兴得坐都坐不住,不过赏赐什么的他都没提。
汪直对皇帝的反应一点都不满意,儿子生了,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?这渣男简直渣得没边儿!
不过他当然不会跟张敏吐槽,也不会跟李唐吐槽。李唐正处在心情巨大满足之中,生完那会儿她抱着儿子,简直笑得像个傻子。她这么高高兴兴的才好,他不想给她添堵。孩子生了,渣爹就当他不存在好了。
依照宫里的规矩,一位妃嫔生产总要至少配备四个奶口,李唐这边事无巨细,都是张敏亲自过问操办,奶口也是他仔细盯着挑的。没等李唐生产,奶口就已经到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