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其与一个名叫“春莲”的过往甚密,汪直刚被怀恩收为徒弟那会儿,张敏给他的一些小帽子、小袜子等物件就都是托春莲帮做的,如今春莲已是二十多岁的姑姑了,又是常年在皇帝跟前服侍也没被皇帝看上过的,眼见没有被临幸的可能,张敏便愈加与她来往频繁,孙绍刘合他们私下里都说,春莲姐迟早会是张敏的对食。
这日与汪直一同拜望了师父怀恩后,出了司礼监,张敏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小乌木盒子递给汪直,笑道:“给你看个好东西,刚托人从宫外淘换来的,还没叫别人看过呢。”
汪直接过来打开一看,盒子里铺着宝蓝色缎子,上面搁着一支翡翠镶金花簪子,做工极为精细,在他这种看惯了万贵妃各样名贵首饰的人看来,也算得上件好东西。
“如何?”张敏半是炫耀半是甜蜜,眯缝着眼笑着,“过几天是你春莲姐寿辰。”
汪直被触及了这几天来的心事,小脸上顿时满是烦躁,“啪”地一声合上盒子,塞回张敏怀里,道:“出了覃师母那回事,你竟还有心思整这些!你怎知道你那宝贝春莲面上跟你好,背后没跟她姐妹在一处笑你是想吃天鹅肉的癞□□?”
到如今他们两个彼此都很熟络了,汪直对师兄说话不再像从前那么小心恭谨,也常会开张敏的玩笑,但这样说话不留情面还是头一遭,张敏听得一怔:“你这是怎地了?谁惹着你了?”
汪直强压着烦闷摇摇头:“师兄,你比我年长,也比我进宫早,宫里的宫女们是怎么看咱们的,你心里比我清楚吧?你看看,连覃师母都能把覃师傅甩了一走了之,你怎还有心思找对食?你怎知道春莲姐对你能比覃师母对覃师傅更真心?
万一下一回皇爷下令放宫女出宫,她也甩了你走了呢?就算不走,万一人家就是贪图你给的这些好处呢?你在这儿饶有兴致为她准备寿礼,说不定人家正在背后与人议论你,说‘不知那傻子这回要送什么好东西给我’。将来真要发觉她是这样看你,难道你不寒心?”
张敏听了他一大通数落倒也不生气,含笑道:“兄弟,平日看你像个小人精,果然还是小孩儿心性,有些事儿你看不透。”
他前后看了看夹道无人,揽了汪直的肩膀缓步前行,“你说说,如今咱们师父是司礼监掌印,我是御前红人,你是御马监的太监,更是贵妃娘娘的心头宝,外头的宫女宦官见了咱们仨人全都笑脸相迎,好言奉承,他们当中又有几个是真心敬着咱们的?他们嘴里那些好话,又有几句是真的?”
汪直愣愣听着,已经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张敏语调里有些感慨,也有些玩世不恭:“人活一世,警醒着点是好,可该糊涂的时候还得糊涂,心里清楚别人看不起咱,难道咱就索性不活了?好歹人家面儿上还过得去,咱就得知足。说句大不敬的话,别说咱是宦官,就是皇爷,你觉得后宫这些侍长们,是个个儿都对皇爷真心爱慕么?还不是……”他笑着摇摇头,在汪直肩上拍了拍,“你听明白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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