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直问:“那为什么外人都对我那么好,没人敢那样对付我呢?”他可不觉得自己的地位比黄赐高,人家黄赐都已经是少监了。
张敏嗤笑:“你自己想想,要是你也叫人弄了一脸疹子,贵妃娘娘跟皇爷会怎么说?”
那肯定是要问明白前因后果,再把责任人狠狠惩治一番的。汪直明白了,地位神马的只在一定范围内管用,对他们宦官而言,还是在侍长心里的地位才是最实实在在的保证。
张敏摇晃着二郎腿接着道:“你再想想,同样都是侍长,要是有人看梁昭仪、诸选侍她们不顺眼,给她们下一碗泻药叫她们卧病一个月,皇爷会怎么办?叫人传话去慰问几句,送点补药就顶天了。还能查出是谁动的手脚再给她们出气?皇爷才没那个闲心呢!可你换成贵妃娘娘试试?
在后宫这块地界,要有谁觉得自己当了官儿就想为所欲为压人一头,那纯粹是傻子。这里只有皇爷一个官儿,皇爷心里没你的地儿,什么都是虚的!”
所以嫔妃们要争宠,下人们也要争宠,有宠顺风顺水,无宠寸步难行,甚至还要任人宰割。
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,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却没有领悟出来,汪直暗暗自我反省了一番。
梁芳外调的另一个后果,是他留在宫里的三个徒弟都老实了。据李质对汪直说,韦兴竟还主动跑去给他送礼,为好几个月前的那次冲突向他赔礼,说自己“当时灌了黄汤昏了头,才做出那等荒唐事,如今才想明白了。”
汪直笑:合着他喝一次酒,半年才醒酒。
对于李质,汪直这些日子有时会有一点歉意。他来了昭德宫之后的闲工夫就变得很少了,有时万贵妃连晚膳都要他在一旁服侍,他就一整天都花在正殿里,出来就该睡觉了,有限的自由活动时间里,他去看望李唐、张敏和怀恩的时候多,去廊下家找李质的时候少,毕竟西廊下家隔得远,晚上下值之后去一趟,在落锁之前返回来太紧张了。
所以几个月下来,他见李质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。李质本就是个抑郁型的小孩子,难免透露出“你登高枝了,看不上我了,唉,我好可怜,最好的一个朋友也不要我了”的负面情绪。
汪直很有些过意不去,也曾抓机会给李质带些上好的礼物,表示自己没忘了他。
令他没想到的是,有一次闲聊,皇帝竟然对他提起了李质:“朕听你师父他们说,你还有个小兄弟在廊下家住,他与你相比如何?是否也像你一般模样漂亮、头脑机灵?”
汪直一时听愣了,这话该怎么回答呢?
万贵妃在一旁摇着宫扇笑道:“我知道,您就是看中了汪直,奈何我又不肯割爱,就想再找个差不多的小孩来放在身边儿。我劝您算了吧,世上再想找个像汪直这么好的小孩,可忒难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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