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,终于明白,不是这个家不像家,只是他们面前的才是一家三口,这个家从来没有他丁瑾瑜的位置。
丁城和他或许血脉相连,但最终并非血浓于水,又或者十六年不见,足以把一切都冲淡了——
有些事情,错过了就是错过了,再多的钱也不能弥补逝去的时间。
那之后,在丁瑾瑜的再三坚持下,丁城答应送他回国;或许他也终于明白,自己和丁瑾瑜这个儿子之间除了血缘不能割断,其他的,什么都没存在过。
丁瑾瑜十七岁了,不再需要什么人照顾,他选择回到了童年唯一给过他安定生活的十八线小城,攀阳市。
或许是为了弥补内心些许的愧疚,丁城算是细心地为他安排了离家里老房子比较近的三中;因为丁瑾瑜很早就知道自己会回来,在国外的半年也没有落下课业,顺利地完成了转学的测评考试。
曾经,因为性向的原因,他知道自己不会娶妻生子,所以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一群人围在桌边吃饭,再也不会知道家是什么样子——
因为不管靠得再近,就像在美国的丁城家里一样,他永远是个局外人。
可偏偏就是今晚,就在这个拥挤到甚至局促的房子里,他不止再看到了童年里最生动的烟火气,甚至还被融进了里面,紧紧地包围。
不管是明皙还是他身边的家人,都给了他一种合适的礼貌,却不半点没有客套的疏离,这里的一切舒适得甚至让人想靠下来打个盹。
这是一种放松又奇妙的感觉,并不刻意,只在不经意间悄悄地包围你,让人莫名的温暖——
就像明皙的靠近一样,不动声色,自然而然。
*
饭后按规矩,丁瑾瑜是要帮忙收拾的,但架不住厨房里洗碗的是明父,他很快就被客气地请了出来。
出来时,明奶奶已经进屋休息了,明皙在整理餐桌和客厅,明寐在一边抱着哥哥的大腿,努着小嘴嘟囔着什么。
这个家明明简陋逼仄,甚至带着两分穷酸的狼狈,但不知道为什么,每一帧的画面都那么和谐。
丁瑾瑜叹了口气,准备接过明皙手边的活儿;明皙扭不过他,前脚刚把手里的笤帚交出去,低头不知跟明寐说了句什么,后脚小丫头就立刻转头缠上了丁瑾瑜。
如果说对明父还可以客气礼貌,对明皙可以直接扭头就走,那对着撒娇的妹妹,丁瑾瑜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。
他只能重新把笤帚还给明皙,把明寐抱起来,带她进明皙房里找她心心念念的八音盒。
明皙的房间很小,一张单人床,一个简易的衣柜和一张书桌,几乎塞得满满当当,但收拾得还算井井有条。
丁瑾瑜大概扫视一圈,那个八音盒就放在明皙的书桌上;他把小姑娘放在床上,拿起那个八音盒递过去,无意中带掉了桌上一本习题册。
三中的文科并不出彩,就算是整个攀阳,作为一个十八线小城市,教学水平也并不高;丁瑾瑜在一线大城市的名校读过那么多年的书,自然很清楚,高考是一场全国考生的厮杀,和他竞争的并不只是身边的百把个同学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