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安城一直站在原地,一动未动,整个人似已凝固。
只有目光,一直望着那视野尽头的黑点,直到,再也望不见为止。
“花仔……保重。”
他的声音轻到了极点,转瞬飘散在风中。
*
回去的路上,桑伯坐在马车上,一直不敢开口。
姜安城坐姿依旧笔直,脸上依旧是清冷沉静,没有什么表情。
看上去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。
但桑伯知道,太不一样了,这样的主子好像只是一具空壳,主子身体里最重要的东西仿佛已经在官道边被掏了出来,让花仔带走了。
桑伯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,忽然马车的马匹嘶鸣,马车也猛地一顿,桑伯的脑袋在车壁上重重地磕了一下,不由掀开帘子喝道:“老石,你搞什么鬼?!”
车夫忙请罪:“这几个娃娃斜刺里疯跑过来,我差点儿没刹住,主子没事吧?”
姜安城坐车内,没有动,也没有答话。
马车前站着几个小孩,大约是吓傻了,一动不动。
那几个孩子看穿着是城郊农人家的,昨日人们在这里过上祀节,草丛间树枝上残留了不少风筝,这些孩子便寻了一些品相完整些的来放,此时有些手里拿着线轴,有些手里拿着风筝。
姜安城身边的人,从桑伯到车夫,皆是知道主子习性的,也没有为难那几个孩子,只吃嘱咐他们眼睛看路,莫要乱跑。
孩子们这才缓过来,连忙跑开。
车夫正要扬鞭,桑伯也正要放下车帘,姜安城忽然道:“别动。”
桑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,只见那几个孩子在地上铺开一只大风筝,绑上线,便放了起来。
那风筝又大又精致,是一只巨大的老鹰。
不知是从哪年起,上祀节有了风筝传情的习俗,彼此心悦的未婚男女会一起放风筝,据说风筝飞得越远,两人之间的缘分便越深厚。
所以,昨天这片地方,放风筝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。
花仔逛吃逛吃塞了一肚子好吃的,到了黄昏时候,人都走得差不多了,空出偌大的地方,便开始放风筝。
这个上祀节对花仔来说,或许只是一个颇为有趣的节日,但对姜安城来说,却是精心安排丝毫不容出错的一天。
可是风筝一放,姜安城就知道自己算错了。
花仔根本不需要和他一起放,她一个人便能扛着大风筝跑得飞快,一面把风筝送上天,一面麻溜地松着线。
而他当时所能做的,只能是在旁边看着她举着线轴,回头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。
“夫子,你看咱们的风筝飞得最高啦!看来咱们的缘分最深哈哈哈哈哈!”
她的笑容是那样灿烂,仿佛还在眼前,笑声是那样清脆,仿佛还在耳边。
——不是的。
姜安城看着孩子们手里的风筝,在心里轻轻地道。
在这里便被捡到,显然,它并没有飞出多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