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汴京城里的学徒们,有给师父倒夜壶的,有给师父家带孩子的,有给师父扫地洗衣做饭的,无他,皆是为了尊师为父。另一方面,师父打骂徒弟自然屡见不鲜。
小丁却没有这个烦恼,因为他的师父文秀,是个文弱人。
文大厨手艺还不错,可性子太软糯,说句话期期艾艾,跟人没说两句话自己脸先红了。
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磋磨小丁。
可这样的人也只能留在汪家这家破落了的店里。
从前这家店风光呢,汪行老手艺了得,甚至刻意选在僻静处开店,就因为客流不愁想避些清净。
可惜汪行老老迈之后,这家店便交给了汪三爷。
汪三爷吃喝嫖赌是样样精通,但既没有厨艺又不懂开店,请进店的厨子要么是小妾的亲戚要么是惯会逢迎拍马的,不过几年的功夫这家店的生意便一卸如水。
大家走的走,散的散,留下的不过四个厨子。
一个手艺尚可但不善与人交往的师父文秀、一个家里穷,老娘卧病在床的李大头、一个已近五十岁性子暴躁脾气倔强的钱万富,一个便是小丁自己了。
这些厨子们能留在这里或因生性惫懒,或因想观望一二,或因技艺不佳,或年岁太大不好挪窝,简而言之,都是没有后路之人。
谁知有一天,汪行老带着一个小娘子到了店中。
“管他什么人,还能将老儿赶出去不成?”钱万富一手一把南瓜子,嗑得皮飞起。
李大头皱紧眉头,他如今只担心新东家将自己扫地出门,“老娘的药钱还赊欠着哩,也不知道那小娘子会不会照样开工钱?”
钱万富啧啧称奇:“唉!可惜汪行老不管我们了,胡乱寻了个小娘子来顶缸。不过左右她也别想冲着我吆五喝六。”
“若有什么事,我自然与你共进退!”李大头义气的点点头,“不能叫新东家欺侮我们!”
谁知新东家康娘子倒是第二天一早便到了店中。
她先将店中厨子们召集起来。厨子们站得歪歪斜斜多有不服,她却只微微一笑,似乎并不放在心上。也不怯,朗声道:“店中没有账房先生,便由我来清点账册。”
说罢便当着诸人面清点财物:“店中如今有桌椅若干、大小灶具若干、现银五十余两。”
小丁心里嘀咕,就听得她说:“这五十两银子,算上我店里一共五人,先一人分十两银子。”
此话一出,屋里原本吊儿郎当站着的些厨子们登时站直了身子,瞪大了眼不敢置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