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内院长大,常年听仆妇之间碎语闲言,也听了不少其他内宅的闲话。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什么姨娘狐媚,院中要了数次热水之类的。她尚且年幼,又没嫁人,其他仆妇说到此处会心一笑,彼此都心照不宣。瓶儿侍奉内院,卓枝名为郎君实则是个女郎家。索性瓶儿也不清楚内情,就以为要热水暗示着什么风月事。
略略一想,那日种种顿时她后怕不已。县主娘娘既然这样问,难道郎君,郎君她......瓶儿兀自抖个不停,几乎要被猜测吓破胆,她如实说:“......夜里贵人还要了热水。”
说罢她不敢抬头去看,却听一阵桌椅相撞的响动声,就听一声急呼:“娘子!五娘子!”常阿姐一个箭步蹿上前去,扶着寿春县主,迅速掐住人中,口中急声吩咐:“快去前院请大夫!”寿春县主面如金纸,方才一时惊怒冲心,刹那厥了过去,这一会她缓了过来。
那句“东宫特意要了热水”不断在脑中盘旋回荡。
寿春县主急喘几下,她紧紧握住常阿姐的手,声音嘶哑:“不要惊动侯爷,也不要惊动花卿,此事明日再说。你先扶着我回......”她话未说完,又觉一股郁气冲心,头晕目眩瞬间软到在地。
昨夜吹了大半夜的风,清晨洒扫的仆妇见着满地堆满残香碎叶,嘴里不得不唾了句:“孩儿天,变三变!”春寒料峭,昨日还花团锦簇的清和堂霎时体会了一把寒风突起春无力,仆妇仔细的收拢残花,她专注眼前却脚下一歪,霎时就要摔倒在地。
只见突然现身个冷面妇人,她张臂一拉一抬,扫撒仆妇不知怎的莫名站定了,她抬眼去看,辨认了半晌也不识得,她讷讷:“多谢老姐姐。”
这时冷风又起,吹得青窗闭合不住,如云似雾的幔帐顺着缝隙倏然窜出来。冷面妇人示意她退出园子,而后快步掀帘,人影顿时消失在视线中。
冷面仆妇正是常阿姐,她一直跟随寿春县主身畔,却很少显露人前,故而建宁侯府不少人都不识得她。常阿姐赶忙闭紧门扇,却见睡眼惺忪的卓枝素手一抬掀开珊瑚珠帘,她迷迷瞪瞪的望过来,瞬间就清醒了:“常阿姐,你怎么在此?”
常阿姐实话实说:“五娘子命我照顾小郎。”
这是缘何?
昨夜她随阿娘同眠,怎么一早不见阿娘身影,她去哪里了?
卓枝哑然,她问起缘由,却听常阿姐说了寿春县主生病了,如今正在汝惠堂养病。卓枝骇了一跳,她胡乱披起衣袍转头就向汝惠堂跑去,万万没想到,她站在汝惠堂前去生生一步也迈不进去。
宋侍卫率领侍卫守住汝惠堂,除却侍卫,附近半个人影都瞧不见。他上前拱手行礼,道:“郎君,侯爷有令称县主娘娘正在病中,恐怕不宜见客。”
卓枝错愕,她诧异至极,这话简直令人匪夷所思,她反问道:“我,也算是客?阿爷说的,我去寻阿爷。”她低声说,转头又意图跑去绿野堂,不料没跑几步就见到建宁侯面含隐怒,急匆匆大步走来。
卓枝上前躬身行礼,她起身正欲问起阿娘的病情,却见建宁侯好似没瞧见她一般,看也不看,径直从她身边走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