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他话中透出懊悔之意,卓枝看着远方连绵不断的群山,隔了一会,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李义军身上,她忍着牙疼说:“九郎,回到玄缺由我做请,你去请李校尉向他斟茶赔礼,大家都是袍泽兄弟,着实不该埋下误会。”
两人又是浅谈几句。
终于行军的号角再度吹响,高九郎适时起身。
他接过碗说:“我问过胡大夫,他说没甚毛病许是上火。还特意开了几味清火的草药,令泡水与你喝。”他细细打量着卓枝,想到胡大夫精于治疗刀剑伤,也许是难以对症下药......他安慰:“要不了几日,我们就能回到玄缺,届时寻玄缺的大夫看看,说不得就能好了。”
卓枝点点头。
好在天气晴朗无风无雪,次日他们便已到了范阳地界。这一仗伊智逐战死,伊先被俘,鞑靼大军溃败化作烟雾,说一句大获全胜也不为过。范阳地界百姓长年遭受鞑靼侵扰,苦不堪言,初初听闻此事范阳百姓足足放了三天鞭炮,据说如今整个范阳商铺都买不到鞭炮了。
如今全军途径范阳,范阳万千百姓都拥挤着上街夹道相迎。
军中众将士面上都带着自豪喜悦之情,卓枝骑在一匹白马上,马侧悬挂的那张黑铁弓分外显眼。一下子点出她的身份——正是近几日说书先生嘴里主人公,说书先生唾沫横飞一时吹他英武逼人,力拔千钧,一时吹他面方耳阔,天生的将军相貌。
众人已经接受了这形象,猛一看这位黑袍白马,面若好女的俊秀郎君。人群霎时一默,旋即更加喧嚣。大昭素有“以貌取人”的风俗,惯爱簪花少年郎,这下子不少手帕,荷包纷纷飞了过来。锦缎堆中忽然迎面扑来一枚赤色圆物,卓枝本能抬手一把攥住了。
原来不知是谁欲图抛手帕,却苦于无物,随手抓了个山里红扔过来。
卓枝握着山里红,一时也没地方置放,默默地揣进袖中。这下可糟糕了,大家伙见她收下,一时间又有不少的果子飞了过来。
他们一行人走得极快,因为方才过边城,便有圣使前来传话,他称圣人恩旨令东宫齐王出城三十里迎接凯旋而来的将士。
终于得以窥见燕台积雪一隅,明亮耀眼与远方淡蓝色的天际几乎融为一体。皑皑白雪前玄缺巍峨的城墙青影隐隐展现于眼前,还有城前迎风招展的玄青色战旗。
卓枝的眼神顿时凝住,她怔怔望着战旗下那身形颀长红袍郎君。
骤然间一切都静止了。
无论是白马原驰骋厮杀,亦是方才边城欢呼雀跃,这种种声音全都齐齐响起又齐齐熄灭。此时此刻,她唯一听得见的声音,便是胸腔中心脏脉搏咚咚的跳动声,原本是两种声音,旋即慢慢交叠终成一种曲调。
——“太子殿下金安,齐王殿下金安!”
高声唱喏惊醒了她,霎时她又好似重回人间,从方才那种恍惚中惊醒。卓枝轻巧的跳下马,随着众人一道行礼。她跟在队伍中间缓缓行至进前,便听见熟悉的声音。
那是东宫,他声音琅琅宛若玉石相激:“圣人令,天佑大昭,功德如日月之光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