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华嘴上故作云淡风轻,可他眼中的那一丝惊慌还有他暗暗捧心而不自知的右手,都被越鸟看在了眼里。而毕方本就心虚,叫明王撞破了行藏之后本就战战兢兢,听得帝君口中辩驳,更是吓得抖如筛糠,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。
“青华……你怀里藏着什么?”青华的浑话越鸟根本没听进耳朵里,她紧紧盯着青华的领口,那支修长却颤抖的手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。
“殿下既然撞破,不如自去,以免难堪。不过殿下扪心自问,殿下日日相拒,难道还不许本座别处寻欢吗?”青华不动声色的紧了紧领口,他紧咬牙关,宁愿越鸟勃然大怒拂袖而去,也不想被她看到他胸口的那一片寒冰。
那日,佛母为救青华倾尽了苏悉地院里最后的一炉青焰,可惜却始终未能将他身上的寒毒全部化去。原本青华以为这碧涛寒绸毒虽然难解,但也总算被青焰抑制住了,岂料他回了九重天没有几日,就发现他胸口那一块始终未化的寒冰竟有扩散的趋势。眼看着那巴掌大小的寒冰日渐长大,青华这才明白——若不能拔除毒根,这碧涛寒绸毒就会日复一日的扩散,直到将他由头到脚全部冰封起来。
青华想起那日毕方掌中生火的样子,又想起越鸟对他提起过:毕方乃神鸟,身带讹火。因此,他才传来毕方,想看看她那讹火能不能缓解他身上的碧涛寒绸毒。只可惜毕方虽毫不惜力,无奈他身上的寒毒却实在难解,即便毕方日日施术,也只能保住青华身上的寒毒不再扩散,却始终无法化去他胸前的冰雪分毫。
“毕方,拨开青华帝君的衣物。”越鸟见青华不从,便转而对着毕方命令到。
毕方跪伏在地,侧过头看了看帝君,见帝君面色如霜,心中直叫苦——明王叫她剥去帝君的衣衫,她如何敢?事到如今,若明王不肯网开一面,她真是不知该如何自处了!
“殿下饶命……小仙……小仙不敢……”毕方求饶道。
青华故作气定神闲,他料定毕方不敢僭越,无论如何,他绝不要越鸟看到他此刻骇人的样子。
“我是你王!你敢不遵我!”越鸟拔高了声音,对着毕方怒目而视。
从前越鸟总是说她是领了明王的虚衔,只因为她心里清楚,这明王之位,是佛母不顾众议传给她的。归根结底,佛母是因为她两历天灾却尚未成道,怕她在叁界之内五族之中无名无份才强行赐下的。莫说是诸仙,就是五族之内都有好些人不认她这个明王,因此,她从来不敢施淫威,更不敢摆什么妖王的架子。
然而今天,她将这些个顾虑和规矩全都忘了,青华越是遮掩,她就越是心急。她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一团不祥,那阴云越长越大,直到填满了她那一颗忧虑已久的心。于是,不安和焦虑爆发了,越鸟生平第一次,摆起了她妖王的架势。
毕方吓得磕头不止,跪挪着身子到了青华帝君身边,眼泪汪汪地对着帝君说:“帝君……得罪了……”
随后,毕方就扯开了青华的衣襟——得罪了九重天,她左不过受罚下界,可若是得罪了明王,只怕她要落得归无去处,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。
青华叹了一声苦,便由着毕方扯开了他的衣襟,露出了他身上那一块大如釜口的冰块。
越鸟跌落在地,以手掩口,双目泪流——青华的左胸已经毫无肉色,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寒冰,而青华的那一颗心,正在寸余厚的冰面下面徐徐跳动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是你入了碧涛寒绸池……”越鸟啜泣着说。
毕方如鲠在喉,再难相忍,抽泣着说到:“殿下容禀!帝君身上的寒毒日日扩散,小仙虽是已尽全力,却也只能叫这寒气不再扩散……帝君是不想殿下担忧,这才没有告诉殿下……殿下明鉴啊……”
越鸟踉踉跄跄行到了青华身前,她凑近了看青华的前胸,眼见他的心脏血脉悉数冻在冰中,随即泪流不止。
“青华……你怎么这么傻……”
那碧涛寒绸池的厉害越鸟如何不知?当年佛母为了护她,抱着她投进碧涛寒绸池七天七夜,佛母饶是金身的菩萨,也照样被冻得浑身溃烂,垂垂欲死。青华是水精,寒冰是他的罩门,彼时他在昆仑巅鏖战梼杌,那一丝乃穷神冰硬是缠了他一年有余,若非机缘巧合之下,叫他沥她的青焰之血而出,只怕他身上的寒毒到了今日都无法拔除。事到如今,青华被碧涛寒绸毒所侵,乃至伤及根本,她该如何是好?
越鸟习惯性地掐了个诀,然而却连半个火芯都没能唤出来。是她失算了,是她一时间忘记了她早就已经是失神失术,已经唤不出碧波青焰了。
可她还是不信,望着眼前那一片寒彻骨的碧蓝,她没法就此放弃。
她像疯了一样咬破了自己的手腕,将泊泊不止的鲜血胡乱抹在青华胸前的坚冰上。然而事与愿违,她滴下的鲜血没有一滴滴化成青焰,它们只是血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