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华心有所图,一双眼睛紧盯着西王母的动静。只见她先迎了九天玄女,又去迎玄武大帝,面上尽是喜气,半眼也不看他。而他心里揣着那一件大事,竟然格外的沉得住气——稍后众仙齐坐,西王母就坐在他手边,难道还怕说不上话吗?
青华如此想着,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玄武身上,他与这老东西年年相见,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。从前他少想五族之事,可如今却不一样了——想必玉帝老儿是因为失了明王这位东极帝后,所以才只能去巴结玄王。看来九重天从来没有遮掩过那些个筹谋算计,只是他从前见而不识而已。
这厢青华正等着开宴,百无聊赖,而妙严宫里的越鸟却乐得自在。
青华走后,越鸟便叫毕方去歇着了。毕方自从侍奉了她便成日劳累,尤其是近几日——越鸟未得金身,脱不了四时造化,便如仓颉所言,到了春日夜里沉睡不醒。她与青华暗通款曲,故而多思,怕青华按捺不住,做出逾矩之举,所以到了夜里便更要警醒。如此一来就苦了毕方,叫她常常上夜,不得安睡,只怕早就是精疲力尽了。可是青华自从被西王母那妖奴惊吓了一番之后,便治宫极严,越鸟再是有心维护,也不能强行违拗帝旨,只能趁青华不在宫中之时,让毕方好好歇歇。
越鸟凝神静气,捻珠不止,口念佛言,念得不是别的,便是《金刚般若波罗蜜经》。
经曰:“是法平等无有高下,是名阿耨多罗叁藐叁菩提。以无我、无人、无众生、无寿者修一切善法,即得阿耨多罗叁藐叁菩提。须菩提,所言善法者,如来说即非善法,是名善法。”
越鸟诚心念佛,却无端想起当年佛祖施教之景,如今她破戒还俗,少不了心中忐忑,遂不安伤神,眉心微动,额生薄汗。
毕方趴在塌上半睡半醒,耳边厢只听得那一众宫娥吵闹不休。这西王母的蟠桃园真可谓是声势浩大,以至于牵连着整个九重天都乱糟糟的。上仙们各自赴宴,那时节叁十叁宫皆无主神掌宫,宫人们难免懈怠一二,这妙严宫自然也不能免俗——帝君起驾之后,这起子仙娥便各个犯懒,不顾侍奉,只躲在屋里说长道短。别说她们了,就连那元圣星都怀抱着闻人语酣睡不醒。
莫说是这妙严宫,就连瑶池都忙中出错。今日盛会,瑶池叁千仙娥各个忙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。只有一位,非但不忙,还寻得了机会逃出生天!
这妙严宫中原本有一位桃妖,唤做桃姑姑,她仗着侍奉青华帝君已有千年,便在这失了掌宫主母的妙严宫里佯做起了女主子。彼时越鸟初来乍到,被这妖奴口中奚落,叫青华帝君知道了,一怒之下将她送去了瑶池。原本西王母也还算客气,叫她这个同宗的妖仙看管蟠桃,可她贪恩望宠之心不死,想借机求得帝君旨意,将她要回妙严宫。偏是如此,叫她撞破了青华帝君和明王的私情。这妖奴心生妒忌,不顾天规,趁夜将明王蒙翻,抬进了青华帝君的寝殿。原本她是想借此机会,将明王诬陷为青华的通房禁脔,谁承想她这些个尺寸手段被明王一眼看破。那日,西王母见了青华帝君的控告,便将她打的皮开肉绽,她受不了刑,只能招供,随后便被王母收去修为,命她日日在蟠桃园培土。如此不到六月,她就已经自觉不支,她这才明白,西王母和青华帝君是要将她活活累死!
桃姑姑经了此番大难,心中生恨不止——她一恨这孔雀精贪恩望宠,妖孽手段,荡妇心思,一日蒙蔽了青华帝君,便叫帝君对她言听计从;二恨西王母心狠手辣,面上不敢要了她的性命,暗地里却是要置她于死地;叁恨那青华帝君见异思迁,朝秦暮楚。原本帝君对她虽然说不上亲厚,但总也算是有些主仆情分。她是妙严宫中的司勤,帝君的贴身事务,哪件不是她亲力亲为?可是帝君一朝见了那靑孔雀,便将她弃之如敝履,叫她如何甘心?
这桃妖成日在蟠桃园苦苦劳作,心中越想越苦,越苦越恨,随即心生计较——她这些个苦处,始作俑者就是那灵山的靑孔雀!如果不是她勾引帝君,帝君何至于如此绝情?若不是她状告瑶池,自己那能沦落至如此境地?她眼看着无有来日,知道自己若是不声不响,只怕就要活活累死在这蟠桃园里。既然如此,她不如奋力一击!
舍得一身剐,敢把皇帝拉下马!
这桃妖绝非愚蠢之辈,她是算准了叁月叁蟠桃宴,瑶池众仙必定手忙脚乱,那时她便可趁机逃出生天。非但如此,到了那时,妙严宫满宫懈怠,那便是她复仇的良机!
她早有准备,未见天光就逃出了蟠桃林。而后一路向东,横跨天庭——她没了法术,只能步行,路上还需要避着巡防的天兵,如此躲躲闪闪如履薄冰,这才在帝君起驾之后,摸进了妙严宫。
桃姑姑明白,别的不说,这明王厉害,绝非是她能轻易斩杀的。可她在妙严宫侍奉已久,知道青华帝君有一处聚宝阁,里面多得是兵器法宝,只要她能寻得趁手的武器,这孔雀精未及金身,自然得束手就擒。
正因如此,这桃姑姑进了妙严宫哪也不去,就直奔九灵的房间——九灵是帝君的心腹,这妙严宫中一应殿室的钥匙,都由九灵收着。
到了九灵屋中,桃姑姑细看那满柜的钥匙——她不懂其他,只觉得聚宝阁乃帝君的藏宝之处,自然是这妙严宫中最要紧的去处。如此,她便单单拣出了那唯一的一把金钥匙。
既然是金钥匙,自然是配得金锁,桃姑姑四下找寻,终于看到了那一扇被御环奇金锁锁着的殿门。
桃姑姑生怕被人撞破,所以不敢耽搁,便连忙将那门锁打开了。
然而当那扇殿门被她推开的时候,桃姑姑诧异了——这殿并非帝君的聚宝阁,非但如此,她在这妙严宫侍奉了几千年,自认对妙严宫了如指掌,却偏偏从未见过此殿。
眼前殿中有殿,恢弘仙宫里藏着一间民居,而那民居别无长物,木案上却有一尊佛宝莲灯。
桃姑姑跌落在地,原来她就是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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