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后,秋漾又献上了化妆镜,从前太后照铜镜,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变化,可这化妆镜一照,那里头倒映出的是个什么怪物?!
那样苍老、那样死板,她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。
哦,原来是自己啊。
岁月的痕迹烙印在脸上,鬓边的银丝、略微耷拉的嘴角,还有不笑也清晰可见的鱼尾纹,她竟已这样老了。
秋漾伸出两只小手,把太后的手包裹其中,“母后可是有什么烦心事?若是不嫌弃,妾身愿闻其详。”
太后慢慢地看了看秋漾那双小手,十指纤纤,嫩如青葱,恍惚间想起自己竟也有过如此年轻的时刻,那时志得意满,以为短暂的爱便是永远,以至于失去后便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承认,其实先帝早就不爱她了,或者说,从未爱过她。
即便她是皇后,是他的正妻,却也不过是他无数女人中的一个,因为皇后没了还可以换,她并没有自以为的那样重要。
若不是生了个厉害的儿子,兴许早在十几年前,她便坐不稳这后位了。
她这一生想要抓住的东西有很多,可到头来,好像除了这一身华丽衣裳,两手尽空。
大概是秋漾的表情太乖巧,语气也过分温柔,太后望进她那双水一样的眼眸,能够清楚感受到她是真诚的,不像过去那样完美挑不出毛病,却总笑眯眯地惹人生气:“……圣人他,是不是不想认哀家这个娘了?”
这个月她茶饭不思,便是在想这件事,越想越是心惊,几次三番想见圣人,圣人虽来了,母子俩却也说不上几句话,太后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活到了这个地步,她究竟是错在哪儿了呢?
李嬷嬷已挥退宫人,自己也跟着退下,其他人都挺乖觉,惟独皇后娘娘身边那高大的内侍,竟看不懂手势,只余两位娘娘说话,他怎地还敢不退?
李嬷嬷又用眼神示意,结果那人还是不为所动,她没办法,只好自己退下,心说待会儿受罚那也是他自己的事,不能说她没提醒。
这么没眼色,是怎地在宫中生存的。
秋漾情商很高,她知道太后正在苦恼,正在不解,如果放任不管,应当会出现两种情况,一种是太后觉醒,意识到自己多年来糊涂从此改过自新重新做人——这种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不计,另一种就是她会恢复成当年拼命想要抓住先帝的宠爱一样,也会想要拼命抓住圣人,那就有事了,绝对会干扰到秋漾,甚至拖秋漾后腿,当然不能令这种情况发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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