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惟馨站在门口,见到这一幕。
他打发走了服侍的人,脱了鞋悄悄过去,坐在了书架边的木板上,仰头看着张涯。
青色的官袍被走动间的微风带动,拍过他的脸颊。
江惟馨只是有些出神地看着。
他将那位大儒的《陈论》读了许多遍,并不能真正理解。这使江惟馨感到沮丧。这是他能够了解到前陈、了解张涯的最好方式,可他不够聪明。
但张涯却能懂他。他话中有种平和鼓舞的力量。
我的母亲是罪臣之女。云娘娘不是我的生母,贺贵姬才是。
前陈的士人,在许多人的口中,同样是背负着“罪债”的。
他从小到大,听过很多轻蔑提起理妃的声音。只不过,随着那个前陈女子做了理妃,那些声音渐渐地没了。江惟馨觉得,理妃是很有本事的人。
张涯也一样,张涯能做的那么好。
他本来也该是世家公子,如今受着敌视防备,还能潜心苦读,十六岁便中了进士……
他真好。可惜我做不到。
江惟馨近来心中总是很乱,但对着母亲——无论是养母还是生母,都难以张开口。
只能逃入藏书阁,从书籍中寻找慰藉。而他总在这里见到抄书的张涯。
原先只是仰慕对方的光风霁月、才学风度,渴望多加亲近,如今更有一种深深的羡慕。
羡慕他能从“罪”中走出来。
而自己没有那样的本领。
江惟馨没有朋友,没有同龄的兄弟。
父亲也不大喜欢他,母亲近来更是心事重重。他外表再温柔谦逊,内里却觉得孤独。
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心事。
自从张涯那日开解了他,江惟馨便格外想和这个年轻人待在一起。
他心中有一种淡淡的依恋,是从父亲那里长久缺失的。
他希望和张涯待在一起,希望对方安慰照顾他,像个兄长一样为他引路。
要做什么都行。
……
张涯的眉头忽然动了动。
江惟馨脸露期待,又慌张地要穿鞋、要爬起来。
张涯已睁开眼,稍稍有些叹息:“大皇子怎么坐在这里?”
说着,便拉了他一把,但动作很快。
他只寒暄了两句,便打算走开,似是刻意避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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