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是现实明明白白地在嘲笑他,嘲笑他已经老了,无论是脑子还是体力上,都比不上后来居上的年轻人了。
想当初,从来都只有他把玩别人的乐趣,什么时候会被别人戏耍在指掌之中。
他伏在床边,呕了几口污秽黄痰,连喝了几口水,才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,手颤颤地伸到枕头下面,将那枚木精捏在手中。
四周冗余的镶嵌的珠子早被扔掉,已经没有心思把玩手串了。
只有摸着这小小东西的时候,他才能获得无尽的安慰,刚刚被堵塞得窒息的呼吸也终于通畅起来。
可这东西却让他无法不想起那个人。
是他将曲沉舟从被人肆意凌|辱打骂的地狱就出来,可曾经在他面前那样谦卑忠心的一个人,背后居然包藏最龌龊的祸心。
虽然曲沉舟的口供呈上来,姿态卑微乞求活命,甚至不惜供出一干密谋同党,可在清心居中被嘲讽背叛、被劫持无助的恨和耻辱不能忘。
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明天了,明天日落之前,他要看到曲沉舟的人头。
但那样一来,他从今往后的日子……又要回到从前那样,摸黑向前,再没有神仙一样的卜卦指点,再没有……
可那样的叛逆之臣,怎么值得宽恕?
虞帝的呼吸又粗重起来,手抖如筛糠,这么一晃神间,那枚木精顺着床前的台阶滚落下去,在地面上敲出咔哒一声脆响。
“不……”
那是他如今唯一的寄托。
虞帝嘶哑地哀叫一声,刚从床上滑下去,便出了一身的虚汗,身不由己跌在地上,木精距离他不过几尺距离,却怎么也触摸不到。
原本照在身侧的影子晃了晃,忽然歪斜下去,火光从身后的床上亮起来。
床边的烛台倒了,连着灯油和烛火一起,正准备被褥上开始放肆狂欢。
他不确定是不是刚刚自己滑下来的时候踢到了哪里,只觉得这烛台歪倒的方向似乎不太对,现在却不是可以细细考虑的时候。
可他张开口想呼救,胸腔中发出的仍然只有呼呼的痰音。
起火的距离太近,甚至能感觉到身后的灼热,更让他喘不过气来,虞帝歪着身子向下挪了一阶,发梢上已经烫得发焦。
也许是情形太相似了,他居然想起了儿时的那场火。
大火被扑灭后,他那个卑微的母亲才被人找到,焦黑的身体蜷缩着,已经分辨不出模样了。
一点也不意外,喝下了太多安神药的人,根本不可能有力气逃离火海。
可是母亲被找到的地方并不在自己的床上,而是在与他的房间只有几步的地方。
即使已经知道逃不出去,那个女人还是不顾一切地去找他。
真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