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他始终捻着棋子沉吟,曲沉舟招手唤宫人轻步上前,瞟了一眼窗边的滴漏,亲自端了茶盘过来,才令伺候的人都退去外面。
虞帝斜眼看了,许是感慨良多,心事许多,也没说什么。
曲沉舟为两人斟了茶,双手奉去,轻声问道:“皇上是想起于公公了吗?”
虞帝怔了一下,知道他住在宫中这几天,也必然听说过这个事,面色沉了沉。
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,自今天曲沉舟进门起,他们之间相处的气氛似乎就有些不同于常——曲沉舟身上的谦卑姿态少了许多,以至于有种莫名的压迫感。
“他死有余辜。”虞帝冷哼一声,这一子终于落下:“你听到什么说法?”
“连于公公那样的人都会死,哪里还有人敢有什么说法,”曲沉舟笑答,几乎不假思索地落子:“臣只是觉得,于公公恐怕一直到死,都不知道皇上究竟为了什么杀他。”
虞帝眸中神色一凝:“你读了谁的卦言?知道了什么?!”
对于他的疾声厉色,曲沉舟只莞尔一笑。
“皇上,臣只能得知未来事,于公公已死,臣又能从哪里读到什么卦言呢。臣不过是随口说说,于公公死,自然是做了让皇上不高兴的事,就像之前的人一样。”
虞帝听他话里有话,皱眉问道:“怎么说?之前的什么人?”
两人说着话,手中的棋倒是落得比之前要快,一声声脆响敲在棋盘上,仿佛有人在用力擂鼓似的。
“我是说齐王爷。”
曲沉舟微微低着头,目光只注视着棋盘,仿佛对面只是个聊家常的人。
“齐王爷掌兵数年,若是个心思活络的,随便派人在边关挑起些战事,把白家大军支出去,京里京外哪还有比齐王爷更说得上话的呢?”
“偏偏他是个死脑筋,只盼着皇上多看他一眼,结果堂堂王爷落得客死他乡。”
“宁王爷就更乖了。别人都将您当皇上,独独他一个人将您当爹,甚至还常常跟人说起他小时候,您把他举着坐在肩上的事。”
“只可惜啊……他从不知道皇上的心思。”
“曲沉舟!”虞帝手中的白子啪地落下,呵斥声起:“你好大的胆子,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
“皇上,忠言逆耳,”曲沉舟声音温和,仿佛看着闹脾气的小孩子:“能否听微臣说完?”
哪怕再怎么不敢相信,虞帝也察觉到,面前的这个像是换了个人一样。
“你是……曲沉舟?”
“如假包换,”曲沉舟微微颔首,纤长的手指将棋盘上的几粒白棋捡起来,丢在一旁的棋篓里:“皇上大意了。”
虞帝这才想起来去看那棋盘,果然是大意了,一时忙乱之下落错了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