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认命又能怎样,进了这冷宫,还没有几个能出去的。
他拢着袖子缩起头,只睡了片刻,不知是因为脚步声还是灯笼的火光,陡然惊醒,看见黑夜里一点光亮,后面跟着几个人影,吓得忙翻身跪下。
在前面打灯笼的人看也没看他,微微躬身,引着身后的人小心过了门槛。
跟在最后那人搀了他一把,轻声吩咐:“走远些。”
他趁叩头的空当飞快偷眼看,见着灯笼的微光中一点金色的眼瞳,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过去的都是谁。
“我的妈……”
已入了秋,没人打扫的庭院四处滚着不甚干枯的落叶,踩着沙沙作响,像是已经陨落却又不甘心死去的人。
这响声随着脚步一路蔓延向门边,于德喜快走几步,破败的木门应声而开,在这夜里拉扯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干涩咬合声。
里面的人原本就没有睡,僵直地坐在木桌旁,仿佛义庄里摆放妥当的尸体。
未施粉黛的面容有些苍白,没有钗饰,长发只用一枚簪子松松别在脑后。
已经熬过最歇斯底里的日子,许是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,在几人进门的时候,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。
曲沉舟将自己的披风铺在拖过来的椅子上,扶着虞帝坐下。
不过是相隔几天,一切已不同于昨,帝后两人相对沉默许久,虞帝才先开口:“喜兰……”
皇后木然转动眼珠,许久才费力地将目光凝在他身上,哂笑一声:“皇上有多久没这么叫我了,如今才来怜惜,是在嘲笑我吗?”
“喜兰,这么多年,你一直都是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。”
皇后无心争执,漠然问:“昭儿呢?”
在门缝挤进的夜风里,虞帝轻轻咳嗽几声:“你放心,我不会亏待昭儿的。”
“亏待?”皇后忽然冷声发笑。
“我信,我信皇上从来没有亏待他。他想要什么,皇上都给,他不想念书,皇上也不会苛责,他做什么都可以,皇上顶多就是骂骂他,从没碰过他一根手指头。”
“有你护着,他连我的话也不肯听、不肯信,反倒跟你更亲。”
“他从前什么都不肯学的时候,你不逼他,等他长大了,只知道吃喝玩乐,你交给他的差使都做得一塌糊涂,倒是知道嫌弃他了。”
“他是怎么变成这种废物的,你心里不清楚吗?”
虞帝不满地皱起眉头。
“他自己不争气,你倒怪起我。景德、景延他们,哪个不是一样教过来的,怎么就没长成他这个样子。”
“他骄奢不教,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就没有半点错?”
“如果我从开始就对他严苛,你难不成就会念我一声好?”
“我把十里亭交给他,难道是教他大逆不道?他根本就是烂在根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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