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才不知道什么礼义廉耻,只知道一心往上爬!”
柳重明心头一片空白,茫然地坐在床上,眼睁睁地看着绝望和疼痛一点点吞噬自己。
他的确是想起来了,再无法自欺欺人。
曲沉舟背叛了他。
所有人都知道,他是命大幸运才能逃过侯府一劫,只有他自己知道,是曲沉舟临别时费尽心思的卦言救了他一命。
可让柳家血流成河的,也是曲司天的卦言。
一边是善恶莫测的曲沉舟,一边却是柳家几千人的性命,他在悲痛欲绝的缝隙中,每每挣扎着想要原谅曲沉舟,那些哀嚎惨叫便如业火般焚烤着他。
痛苦和绝望无处可说,无处发泄。
若单只是这样也就罢了,白家的覆灭、姐姐的身死,怀王逼宫后,那人跻身一人之下的地位,无数忠臣名将被驱逐屠戮,让他不得不看清现实。
他的确养大了一个恶鬼,那恶鬼尝到了玩弄人的乐趣,踩着万千尸骨,终于爬到了位极人臣的顶峰。
他也是拿着屠刀的刽子手。
曾经那些无论如何也无法串联在一起的断章,那些曲沉舟遮掩的真相,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展开。
像是一瞬间经历了沧海桑田般,那些沸滚如岩浆的东西渐渐冷下去,没有暴怒,没有失落,没有悲哀,也没有绝望。
柳重明也不知道呆呆地坐了多久,终于逼着自己想起来,他不应该在这里,这里是前世的虚幻。
真正的他还在围场中,本以为与曲沉舟一道,做着从容冷静的执子人,却没想到,自己不过是对方手中微不足道的一颗棋。
怀王那一道莫测的目光显得格外嘲讽,他不能再沉浸在这里无法自拔。
姐姐情况未知,白石岩尚不知去向,他要及时拉住好友——无论曲沉舟之前说过什么,都不要听,一定一定不要听!
他咬了自己的手掌,毫无痛觉,又从床头拔出佩剑,雪亮的剑身映着他冷漠的眼,缓缓沉下,抵住前胸。
恩怨有时。
曲沉舟,不死不休吧!
柳重明骤然睁眼时,夜幕低垂,他不知什么时候趴着睡着了。
鼻尖前是光滑的石桌,反射着檐下暖红的烛火,一旁的太医正缩回推他的手,小心地站在一边看他。
“世子……可是被梦魇到了?”
他将手指塞在口中狠狠咬了一口,钻心的疼,来不及松一口气,立时看向太医。
这太医是柳清如身边的人,自然也是跟他熟悉的,却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如狼如刀般的狠厉目光,不由哆嗦一下。
“世子,娘娘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,可受了些惊吓,还需观察两天,才好知道胎儿是否稳固。皇上那边也是又高兴又焦心,说是稍后就过来看望娘娘。”
“姐姐她的情况,能不能估计一下。”太医这样的说法,让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