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如今潘赫已经到手中,柳重明再打退堂鼓的话,在皇上眼中便只有一种可能——柳重明已经知道了,知道皇上那个最不能昭示于众的秘密。
要么用无辜的血肉去填出一条向前的路。
要么一脚踏空,掉落下去。
到那个时候,柳重明恐怕会比如今的潘赫下场更惨。
到那个时候,哪怕柳家奉上柳重明一条命,也未必能平息这一场风波。
路,就只剩下这么一条了。
“一将功成万骨枯……”柳重明在锦被上摊开手掌,盯着那个主动落进来的手,慢慢攥紧,低声说:“沉舟,我不知道将来别人会怎样说,但我决定去做。”
哪怕要成为极恶之徒,要向毫无反抗之力的妇孺举起屠刀。
曲沉舟翻过手来,与人十指交握,声音艰涩。
“重明,对不起……如果我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情况……”
他没上过战场,不知道在战场上杀人的情形,却比谁都明白杀戮的滋味,鲜活的人被粘稠血腥包裹,变成一堆死肉。
恐惧和恶心令人战栗疯狂。
当年,他亲眼看着中和殿前的人们在漫天箭雨下血肉迸飞,一病不起,无论什么东西塞仅嘴里,都会忍不住呕吐出来。
而这一次,柳重明担起了这副担子。
“说什么傻话。”
柳重明仍然语气温和,那些日夜的煎熬辗转都仿佛没有存在过,也不会在人面前显露半分。
“你已经做到了最好,其他的事,本就该是我的。”
柳重明一根根地数着曲沉舟的手指,觉得只要有这触碰的温度,他就能在这条看不清前方的路上一直向前,就不会茫然四顾。
“沉舟,我想过很多次,为什么会在那个关节上,于公公忽然对我说起并蒂莲。”
曲沉舟细回想了一下“那个关节”,潘赫已经犯事,而那一天,重明进宫去,向皇上报了潘赫放在船队里的银钱。
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个细节,如今被柳重明一提醒,才抓住那一点极细的缘由。
“账目……”
“对,账目,皇上从我呈上账目起,就知道我私吞下了潘赫的钱,”柳重明盯着窗外,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。
“潘赫再贪,也不该有那么多钱,那些钱本来是皇上拨给他,为养着那些罪生子的。”
“不止,”曲沉舟为他补充:“还有每年出去寻人。”
柳重明点头,勾唇一笑。